段韶和宇文護分別是兩邊的最高統帥,和談事宜也應該由他們牽頭。如果是先各自上報朝廷,再讓朝廷做出決斷的話,一來二去也要響當長的時間。這麼一些時間裡,難保會出現什麼變故。
這帳中都是高齊的高階將領,功勳赫赫的武將,刀口舔血,半生戎馬,這個時候全都靜默不說話,直勾勾地盯著劉勇看,著實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誰也不敢擔保,若是他那句話說的不對,談判就會談崩,甚至,自己的一條小命也會交代在這裡。
劉勇小心的睇著段韶、斛律光這兩個軍中巨擎的臉色:“大冢宰願意全部撤出河陰以東,歸還齊國十一城……”
段韶表現出一絲意外,挑了挑眉:“哦?宇文護居然捨得將碗裡的肉給吐出來。那,他的條件是什麼?”
“請段太宰,撤出汾北汾南,歸還我朝被攻佔的城池……”
此言一出,帳內諸將皆被氣笑,綦連猛抽出腰刀壓在他脖子上,獰笑道:“宇文護怕是老的糊塗了,這幾百裡河山,是我軍奮戰年餘,一刀一槍的打下來的,宇文護一句話就想要走?先問一問老子的刀子答應不答應!”
尉相願木著臉,道:“貴使還請搞清楚狀況再來說和,敗的是你們大周,可不是我們大齊,現在在這談判桌上,該退讓的是你們才對,我們願意和你們在桌子上談,已經是保留周國的面子了,莫要得寸進尺!”
“我們丟了十幾座城,不用宇文護讓,我們也能奪回來……不要搞得好像是一場等價交換一樣,你們的貨都在我們手裡頭捏著,和我們談交換,怕是不夠格吧?”
劉勇巋然不動,只是道:“貴國覺得這不能接受?那某也可以告訴貴國,這也是我們大冢宰的底線了,現在,太宰和左相就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就可以了。”
這咄咄逼人的架勢彷彿戰敗的是齊軍一般。綦連猛氣急,當場就要殺了他,被斛律光一聲威嚇給喝止。
段韶玩味的看著他:“若是我點頭,當如何?搖頭,又當如何?”
劉勇面對段韶不得不收起那故作小覷的姿態,恭敬道:“若是太宰願和,撤出汾北汾南,我們不但願意撤出全部撤出,還願意與齊國修百年之好,為兄弟之邦,當然,我們也會補償此次大戰給齊國造成的損失……”
“若是太宰不同意,那麼失地對於我朝的打擊實在過於重大,為了避免國朝動盪,大冢宰縱然有千般不願,也只得再次與大齊開戰……”
劉勇此時不像一個行軍作戰的將軍,像一個高明的商人,錙銖必較,充滿誘惑力:“大齊優勢並不在汾北、汾南,我朝的利益也不在河陰以東,何妨各自後退一步,和則兩利,您覺得呢?”
段韶似笑非笑的望著他,慈和的眼神讓劉勇不寒而慄。半晌,方才說道:“說的很好,接著說下去……”
劉勇摸不清這老頭的想法,心中忐忑,只得繼續扯虎皮:“據我所知,齊軍錢糧輜重所剩無多,洛陽、晉陽的倉府都已經搬空,我軍只是小部撤出了汾北,隨時可以再殺回來,同州侯龍恩大將軍也在蓄勢待發,隨時可以再次發兵征討宜陽……某言盡於此,還望太宰三思……”
段韶頷首,道:“說完了,就請回吧,回去告訴宇文護,要打,老夫就是傾盡麾下十二軍州所有,也要奉陪到底!”
“汾北汾南已是我朝疆土,寸土不能讓!宇文護若是有本事,便來取,沒本事,就別說話……,戰敗者沒有和老夫討價還價的資格!”
“至於宜陽那邊,不怕磕得一嘴血,儘管去,傅伏尚且讓周軍寸步不得前,況且還有兩位親王殿下,數千士卒馳援宜陽,豈是你們動動嘴就能拿下的?當老夫是好哄騙的三歲孩童嗎?”
“……既然談不攏,那就戰吧!”
段韶揭開大帳的簾子,埋頭鑽進了夜色裡。
尉相願幾個人都臉色古怪的盯著劉勇看,此時劉勇的神情十分精彩,一陣青一陣白的。
不由得嗤笑道:“哎呀,多說無益了,還是回去備戰吧……,回營回營。”
劉勇呆了半天,方才拱拱手道:“告辭……”
“貴使留步!”斛律光笑眯眯地攔住了劉勇的去路:
“其實呀,你們大冢宰想要汾南汾北也不是不可以……”
他貼近了,斛律光個子並不算十分高大,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卻逼的劉勇不斷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