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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吉迎面碰上了母親。

母親沒給他好臉色看,伸手就把他的耳朵揪住:“你逃學了!”

他把皮袍的大襟拉開:“聞聞味道!”

母親不理:“校長把電話打到村長那裡,你逃學了!”

桑吉把皮袍的大襟再拉開一點,小聲提醒母親:“蟲草。蟲草!”

母親聽而不聞,直到遠離了那些過來圍觀的婦人們,直到把他拉進自己家裡。“蟲草,蟲草,生怕別人聽不見!”

桑吉揉揉有些發燙的耳朵,把懷裡的蟲草放進條案上的一隻青花龍紋碗裡。他又從盛著十五隻蟲草的碗中分出來七隻,放進另一個碗裡:“這是奶奶的,這是姐姐的。”

一邊碗中還多出來一隻,他撿出來放在自己手心裡,說:“這樣就公平了。”他看看手心裡那一隻,確實有點孤單,便又從兩邊碗裡各取出一隻。現在,兩邊碗裡各有六隻,他手心裡有了三隻,他說:“這是我的。”

母親抹開了眼淚:“懂事的桑吉,可憐的桑吉。”

母親和村裡這群婦人一樣用詞簡單,說可憐的時候,有可愛的意思。所以,母親感動的淚水、憐惜的淚水讓桑吉很是受用。

母親換了口吻,用對大人說話一樣的口吻告訴桑吉:“村裡剛開了會,明天就可以上山挖蟲草了。今年要組織糾察隊,守在進山路上,不準外地人來挖我們山上的蟲草。你父親要參加糾察隊,你不回來,我們家今年就掙不到什麼錢了。”

母親指指火爐的左下方,家裡那頂出門用的白布帳篷已經捆紮好了。

桑吉更感到自己逃學回來是再正確不過的舉措了,不由得挺了挺他小孩子的小胸脯。

桑吉問:“阿爸又跟那些人喝酒了?”

母親說:“他上山找花臉和白蹄去了。”

花臉和白蹄是家裡兩頭馱東西的犛牛。

“我要和你們一起上山去挖蟲草!”

母親說:“你阿爸留下話來,讓你的鼻子好好等著。”

桑吉知道,因為逃學父親要懲罰他,揪他的鼻子,所以他說:“那我要把鼻子藏起來。”

母親說:“那你趕緊找個土撥鼠洞,藏得越深越好!”

桑吉不怕。要是父親留的話是讓屁股等著,那才是真正的懲罰。揪揪鼻子,那就是小意思了,又痛又愛的小意思。

阿爸從坡上把牛花臉和白蹄牽回來,並沒有揪他的鼻子。他只說:“明天給我回學校去。”

桑吉頂嘴:“我就是逃五十天學,他們也超不過我!”

“校長那麼好,親自打的電話,不能不聽他的話。”

桑吉想了想:“我給校長寫封信。”

他就真的從書包裡掏出本子,坐下來給校長寫信。其實,他是寫給多布傑老師的:“多布傑老師,我一定能考一百分。幫我向校長請個蟲草假。我的奶奶病了。姐姐上學沒有好看的衣服。今天我看見蟲草了,活的蟲草,就像活的生命一樣。我知道我是犯錯了。我回來後你罰我站著上課吧。逃課了多少天,我就站多少天。我知道這樣做太不低調了。為了保護草原,我們家沒有牛群了。我們家只剩下五頭牛了,兩頭馱牛和三頭奶牛。只有挖蟲草才能掙到錢。”

他把信折成一隻紙鶴的樣子,在翅膀上寫上“多布傑老師收”的字樣。

父親看著他老練沉穩地做著這一切,眼睛裡流露出崇拜的光亮。

父親賠著小心說:“那麼,我去把這個交給村長吧。”

他說:“行,就交給村長,讓他託人帶到學校去。”

這是桑吉逃學的第一天。

那天晚上,他睡不著。他聽著父親和母親一直在悄聲談論自己,說神靈看顧,讓他們有福氣,得到漂亮的女兒和這麼聰明懂事的兒子。政府說,定居了,牧民過上新生活。一家人要分睡在一間一間的房裡。可是,他們還是喜歡一家人睡在暖和的火爐邊上。白天,被褥鋪在各個房間的床上。晚上,他們就把這些被褥搬出來,鋪在火爐邊的地板上。大人睡在左邊,孩子睡在右邊。父親和母親說夠了,母親過來,鑽進桑吉的被子下面。母親抱著他,讓他的頭頂著她的下巴。她身上還帶著父親的味道。她的懷抱溫暖又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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