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縣令正進行激烈思想掙扎的時候,他的三叔帶著一大家子來他家了。
三叔胖墩墩的,年紀大了,一見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士文,咱們這一大家子長輩就剩我跟二哥了,這次不論如何,我也要到京裡送二哥最後一程!還有我那些侄子侄孫,真是可憐呦,當初二哥興高采烈說他要當官的時候,我還勸他,讓他不要被新法衝昏腦袋。
那不科舉了,全天下成千上萬的讀書人沒了活路,這天下也就不穩當了。哎喲喂,當初我真是一心為他好,他還以為我嫉妒。這下好了吧,不但把命送進去,也把張家二房的根都斷了呀!你說說這事兒辦的……”
張三叔爺身後一堆子孫一臉無奈,連忙上前安慰:“爹您先別哭。”
“爺爺身體要緊。”
張三叔爺當了地主,有個秀才大哥,當官的侄子,還有個做大商人的二哥,因此在鄉里無人敢惹。
這一輩子過的順遂舒坦,子孫也孝順,養成心寬體胖的樣子。
比起幼年籠罩在大哥陰影的張二叔爺,一輩子被讀書驅趕的張老大,張三叔爺算是幸福的,也許是無所求,張三叔爺對外形象顯得善良的多。
張縣令現在想著的是,如何儘可能讓張二叔爺不要和他們家牽扯上關係。張三叔爺卻想無論如何他都是我哥,遭到這樣可怕的事情再沒親人送他一程,那就太淒涼了。
張三叔爺年紀大了,去京城路途遙遠,前途未明,也不知道去的一路上有沒有匪徒。小輩都擔心的很,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是沒勸過的。
可張三叔爺執意要去。
張縣令自然是安慰過的,可沒給個準話。
張三叔爺就惱了,白鬍子顫抖著說:“士文,你可不能沒良心!”
張縣令惱了:“三叔!現在不是去不去的問題,而是我們張家全族能不能保住命的問題!”
“你說什麼胡話,貪生怕死,為了你的官位你就直說!我的爹呀,你趕快跳出來看看吧,你寄予厚望的大孫子就這麼無情無義,負心多是讀書人呀!要沒有他二叔每年都送一大筆銀子,你日子能過得這麼舒坦?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碗罵娘!”
張三叔爺說著說著順嘴朝自己孫輩指桑罵槐:“還讀書,你們都讀什麼書!趁早放下書本給我回家種田去!讀書人就沒一個好東西!那是你們嫡嫡親的二伯,我說要去看他,你們一個個的勸我說我年紀大了,我呸!都是貪生怕死,怕你們二伯連累了你們!咳咳咳……”
“爺爺息怒!”
“爹你緩緩再罵吧。”
“爺爺!”
張三叔爺的子孫輩跪了一地。
張縣令臉色陰沉,被人指著鼻子罵他臉色很好也就怪了。
他身為張家這一輩的族長,被三叔指控不孝是很嚴重的道德問題,三叔是鐵了心要去送二叔一程,他能怎麼辦?
忽然張淑賢說過的變賣家產躲到海外的話出現在腦海,他裝作痛心的樣子嘆了一口氣:“三叔,您何必這樣!我擔心的是張家全族的處境,太后本就對三叔的作為懷恨在心,再透過你們知道張家還有人做官,那還了得?
罷罷,您等我幾天,我去府城辭了官跟您一同進京!”
張縣令話一出口,張三叔爺還沒開口呢,張三叔爺的子孫輩都叫開了。
“大哥您三思啊!”
“大哥不可!”
“爹,您快勸勸大哥,二伯咱們可以不去看,大哥卻不能辭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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