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老者親自拿起角落地花壺,給書架之上的花草澆了澆水,不一會就已感身體疲憊,佝僂身子又復回坐。
寧王站至一旁,見尉老者坐下便重新斟茶。
尉老者看著茶水,嘴巴咂巴幾下,感嘆一聲道:“這茶水,終究不如酒啊。”
寧王輕笑道:“茶也有茶的裨益,老先生的身子不宜多飲酒。”
“行將就木之人,如今坐在那看書久了,身體都變得僵硬了許多了。當日若不是寧王,老夫也早就入土為安了。只是心有執念,才行屍走肉苟延殘息罷了。“尉老者抬手阻止寧王準備的勸戒安慰,繼續道:“老夫身子,自知。躲在這湖底之下,也有十年了。如今,也只能躲在陰暗之處,遠遠地看著兒童在陽光底下嬉耍逗樂只有羨慕的分。”
寧王見尉老者神情抑鬱,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寧王府的位置是寧王母妃在他八歲的時候親自挑選的,,是景治帝很早的時候就定下的,在定下之後,老黃便開始在府裡打點成為管事。老黃是來自寧王外祖父家的老僕人人,也是看著寧王母妃長大出嫁的老人,寧王對於老黃自然是十分信賴的。
“自景國定鼎以來,你那父皇雖是有先祖之功德傳流,前期卻也是殫精力竭,只是後來卻妄圖求修行長生之路,終日多沉迷求於長生之道。卻不知修行之苦,之難,之久。人這一生,無論是凡還是仙,終其一生也不過只能做好一件事。就好似,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之理。民間流傳一句俗語粗鄙卻也甚是著理,稱作,守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飯。他日你若登上王位,也要切記,一國之本在於民,一國之強在於軍,一國之智在於臣,有了這些基礎,才能繼業,方能保住國運長存,萬不可痴玩於情慾聲色!”尉老者沉思片刻之後,沉重道:“功名奕世,富貴流傳,歸於正途。於你父皇,要習他前半生之勤,納百官之言,取其精髓之見。至於之後,你便要有所警戒了。”
寧王聞言,申請肅穆,微微點頭已示明瞭。
“日後寧王自然有賢臣能人異士之用以治國,且不先說這些,我們先聊聊你這位焚城幼時的夥伴。”慰老說道後面,神情隨意似又恍惚,身體疲憊之態便顯了出來。
只是,老者問話,寧王雖有意讓他多休息,但也依然不敢忤逆,思索片刻中肯答道:“幼時之交,性格乖張,有機智,守大義。心有學識,而且……”
寧王說道這,眉頭微蹙,好似遇見難解之題般有絲困窘,道:“他,很特別,好多新鮮的詞語,本王都未曾聽過。那個時候因為年幼覺得自己經歷見識少,雖然詞語拗口,歌曲調目也甚是奇怪。不過每每心中有奇思妙想,真是覺得他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大才。那次事情發生之後,卻也找不著他,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是否因為人生鉅變而導致……”
寧王說道後面的時候,便沒再繼續說下去了。在從紀老大人院子出來,他便收集了作業發生之事,聯想起前些時間路師帥府衙門前的那件事,很多事便已經瞭然。小虎應該是知道自己一直在都城的,可卻一直沒有來找過他,這讓他失落之餘心又有忐忑,記得他在挑明身份之後,拍胸承諾以後一定護他周全,用他皇子的身份。可依舊,他是還沒有遵守過承諾。也許,這正是來了都城也沒有來過王府的原因吧。
寧王自顧自的想些自己的問題,卻沒留意到慰老眼神流光溢彩意的一閃而過,便又回覆了恍惚。
慰老輕瞥一眼自顧糾結中的寧王,輕微挪動了下僵硬的四肢,微咳一聲,道:“如今為人如何,是否念你們那時候的情也得見一回才知道。”
寧王點頭,應聲嘆口氣,道:“是,只是他一直隱姓埋名獨自在都城,做了這一番事,從未曾來找過本王,怕就怕已經是心存芥蒂吧。”
慰老笑道:“寧王是身在局中迷茫罷了,以老夫觀李相如為人,不簡單。如今他隻身前往都城,在三四日內便讓背叛過陸長風的護衛甘願在師帥府門口付誅。寧王以為這是一件簡單的事嘛?”
寧王稍有疑惑,望著慰老。
“威脅?自然是無需的,他敢直接找到王青,挑明身份與他說要王青給出交待,只說明,在人心上,他研究過王青,死死地把住了王青的心事,認定王青不會把他供出來。”慰老道。
“那……那個斷了雙腿地毛業呢?”寧王將信將疑。
“毛業應該只是一個意外,想也知道,陸長風身邊的人雖然出了王青一個叛徒,其他那些又有幾個不是心高氣傲之輩?屈辱苟活,是他們所不齒的。要老夫說,就是當初路長風過於仁慈了,解除了王青他們的奴僕契約也就罷了,還要為他們尋找親人。婦人之仁,他把那十二個死士當成了家人對待。治軍之首便是要軍紀嚴明,他雖然做到了這點,卻依然不把家當成軍營來治理。這便是他的愚和敗筆。”慰老道。
對於慰老的評價,他不置評價,畢竟路長風有開國守土之功,為整個魏國和如今的景國付出是巨大的。反而,他覺得這樣的陸長風還是活生生地人。
慰老眼角輕瞄一眼寧王,心知寧王對他如此評價有一絲腹誹,卻也不點破,繼續道:“李相如,他走的是修行之路,老夫雖未曾見過此人真身,從他昨夜的的表現來說,實為不俗。他應該不過十八九吧?按實力上,他應該是打不過方萬天的,可事實上卻是外號‘毒蛇'的方萬天偏偏被他殺了。巷子裡的那些倒也都是些江湖混子,不值得多提,曾在軍陣之上廝殺過的他自然不放那些人在眼裡。後來的兩位,他卻是取巧了。劉長平手下留情,刑千刀也是在被人所傷之後,他才擊殺的。可這些做起來依然很難。應敵機智,對敵力量,殺敵時機,狹路勇氣,他步步為營,把握的如火純青。少年人有這份沉穩機智,非常難得。”
慰老臉上露出一種欣賞,臉上也多了一些豐富的表情,感嘆道:“少年熱血,老夫也很是羨慕啊。”
慰老說完,手指輕叩茶几,慢慢道:“觀他行事,雖然還是略顯粗嫩,漏洞不少。但他不會是一個無情無義之人。想當初路長風所部,四千六百八十一名將士盡皆遭受厄難,就連路長風血緣之人也是被害,李相如卻還堅持要為路家軍人討還公道。一個沒有情義冷血之人,斷不然做這些的。”
寧王想了想,謙虛請教道:“請慰老明示。”
請明示,明示李相如做事的不足之處。請明示,接下來他又該如何與李相如接觸。請明示,他又該如何走上這奪嫡之位。
慰老呵呵一笑,卻不回答,道:“寧王可以自己去想。外人常以為皇帝陛下的十一皇子傻直憨厚,貪圖嘴欲愛玩樂,胸無大志,是一名不識時務地草包。可又有幾人知道,寧王卻是自小聰慧,大智若愚藏拙之人。論心機上,寧王可不要妄自菲薄。”
寧王被慰老這麼一說,神情平靜。
慰老又笑道:“寧王本是人中蛟龍,指待一個機遇便一飛沖天罷了。滄州賑災安撫民心,遊歷九州收攏當地小官宦,這是你安排地底子吧?待到你想有作為之時,他們便是過河的卒子,戰場之上的前鋒。”
慰老仔細地盯著寧王,寧王此時臉色卻不再那麼平淡了,開始的強作鎮定慢慢變得陰晴不定了。
慰老又笑了一聲道:“都說寧王喜江湖豪俠,有江湖之情,與那些人關係和善,甚至不少小門派都在寧王亮出身份之後願意為寧王效命呢。這些江湖人,可是行刺暗殺最好的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