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中年男子走出去,怪人的臉龐漸漸隱沒在黑暗中。他也站了起來,走到門外看著漫天雪花紛飛,用手去接過一瓣雪花。那雪花落在他冰冷的手上不到片刻就融化了,這人的手心再冷也是可以融化雪花,怪人看了看墨色的長空,臉上露出一陣深思之色。
“當家的,棉衣可給隔壁的先生送去了?”中年男子剛進屋就被妻子盤問。
他臉上帶著一絲笑意,道:“我做事你就放心吧,這林先生看起來臉色有些差勁。也不知道在外面經歷了什麼,好像整個人都變了。”中年男子打了一點油,又道:“一會你們先睡吧,我去陪林先生說說話。這年輕人啊,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屋內婦人點了點頭,道:“這先生見多識廣,是個能人。你待會問問看,他知不知道我家侄子的訊息。”
中年男子推開門,道:“那狗娃子是從軍去了,林先生看樣子是個讀書人,怎會知道打仗的事。好了好了,天氣涼,記得給娃子蓋好被子。”
婦人不耐煩道:“去吧去吧,哪有那麼多話的。”
將油燈添上了油,燈火微微發亮。怪人看著中年男子,問道:“張大哥,林某在長安孑然一身,有勞您費心了。”
兩人撞了杯,喝了一口辣酒,中年男子擺手道:“這鄰里鄉親啊,一來二回就熟。你跟我也別客氣了,而且我家娃子也沒少讓先生費心呢。”
怪人笑著說道:“倒是沒瞧見這孩子,現在還在那邊讀書?”
中年男子吃了一塊臘肉,抹了抹嘴巴,道:“這麼冷的天還讀什麼書,唉。這仗都沒有打完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亂世之中,安穩二字都是奢求了!中年男子還是挺滿足的,一家人在一塊比什麼都重要。他要不是左腳有些瘸,怕是也要去從軍。這因禍得福啊,人就容易知足了。
中年男子繼續說道:“先生是從回來的?禁不住我家那人嘮叨,非要我問一下先生知不知道村裡那個張二牛的訊息。唉,這孩子才十三歲就被拉去當了兵,這麼冷的天半天訊息也沒,真是急壞了他姑姑了。”
怪人搖了搖頭,道:“這卻不曉得了,張大哥你也不要擔心了,這軍隊由朝廷管著。若是真出事了也能有個回信,如今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了。”
中年男子微笑道:“林先生說的極是,但願這孩子福大命大。他姑姑啊,天天說這孩子聰明,沒準可以在軍中混個官職。”中年男子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啊,倒不指望這個。做人啊,長命百歲,無災無難比什麼都重要的。”
怪人捧起的酒碗停留在嘴邊,笑道:“是啊,長命百歲,無災無難比許多東西都重要。”
中年男子這才想起問道:“先生,這一年來是遇到了什麼難處嘛?”中年男子藉著酒意問出這個胡話,心中已生後悔,他一邊低頭喝酒一邊打量著對面那少年的臉色。一年多前,他見到這位林先生雖然也不修邊幅,但是每次見到都是精神氣爽的。這一次相見,他便發覺這林先生似乎變了很多,整個人怏怏不樂不說,而且精神萎靡不振。
怪人笑了一笑,端起桌上的大碗痛飲起來。怪人吐出一口酒氣,嘿嘿笑道:“只是做買賣虧了點本,無甚大事的。”
中年男子心道:“這少年人心高氣傲,虧了點買賣精神不振也是正常,想來不過多時就好了。”兩人喝了幾碗酒,中年男子見雪下大了便回家去了。
送走中年男子後,怪人掩緊柴門。他走進屋內,靠在火爐旁取出一柄長劍。火光映照,劍身通體銀白,竟閃爍著妖異的血光。男子用手輕輕撫摸著劍身,喃喃道:“妖妖,我一定有辦法救你的。”
這怪人正是林子云,自從妖妖在瀘州身死之後,林子云千方百計才護住她的一縷魂魄,封印在凰羽血金劍胚之中。他有那麼一刻覺得自己於這塵世間毫無留戀了,他在這世界上真是“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了。他選擇回到了長安,這個來到人間界的第一個地方。在這裡的生活,他可以無憂無慮,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但他知道,自己這樣只是在逃避。可他,依舊難以面對這樣的事實,妖妖死在他的面前。
如果可以,他可能也會像上官朝雨復活趙欽一樣復活妖妖。可是妖妖被李曄自爆,已經傷到了靈魂,即便強如林子云也無法逆天了。妖妖的靈魂需要溫養,可能無數年後,可能林子云修為踏入了更深的境界,她才有一絲可能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