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秀看出了他們的窘迫,但這桌都是吃剩下的殘羹,招呼他們一起吃也不太好,再看四周,主家顯然沒有給藝伎們準備任何飯食。
“我們吃剩下的東西填填肚子就行了,您別麻煩了!”眼尖的大媽藝伎看穿了北川秀心中所想,連忙繞過來陪笑道,
“您請繼續,等您和夫人結束用飯,我們再坐下。”
這不是客套話,而是許多次類似經歷後,他們已經形成的本能反應。
榮吉拉著流產過三次的千代子,和被家裡賣給他們當學徒的百合子,三人一起畢恭畢敬站在後方。
經驗豐富的大媽藝伎則充當起倒酒陪笑的角色。
她熟練的幫北川秀夾菜倒酒,看到懷裡酣睡的夢子,笑道:“夫人的酒品真好不知道主家有沒有蜂蜜水,那個東西很解酒呢。”
“您不用忙了!我已經吃飽了,這就帶夢子醬上樓休息。”北川秀哪裡能受得了這個,連忙扶著軟綿綿的夢子起身,也方便這些藝伎們“吃飯”。
“啊呀,真的是打擾您了。”大媽藝伎滿臉歉意,趕緊招呼千代子和百合子過來幫忙扶人。
“沒有的事,你們忙吧!”
北川秀笑著擺了擺手,忽然發現最漂亮靈動的薰子不見了,疑惑問道,
“薰子妹妹呢?”
“那丫頭啊!明明餓得眼繚亂,卻非要去鎮上書店買什麼雜誌.誒,她又不是您和夫人,唸書又有什麼用呢。”
大媽藝伎翻了個白眼,嘆氣道,
“好不容易掙點錢,都讓她砸進書堆裡了”
北川秀接不了話,只能笑笑,然後和千代子她們一起把夢子扶上樓休息。
未亡人盯著他們這邊很久了,眼見千代子兩人也要跟著到二樓,連忙跑來擋住她們,非要自己和北川秀扶夢子,讓她們去下面“吃飯”。
“北川老師,這些藝伎總在伊豆各個村鎮巡迴演出,聽說哪裡有客人,她們就睡在哪裡不是很乾淨呢。”
未亡人認為她們和北川秀走得近是有所圖,北川秀又不太懂伊豆這邊的人情風俗,萬一被騙就不好了。
北川秀和榮吉他們接觸了好幾次,並不覺得他們有多“髒”,千代子、薰子她們,如果不是這個出身,也該和他認識的蛇喰麗、千鶴慧、小林知世她們一樣,從jk變成女大,然後步入社會,工作、結婚生子,安度平凡又幸福的一生。
他沒和未亡人爭辯,扶著夢子進了房間。
走進房內,北川秀被裡面豪華的裝飾和配備齊全的電子裝置與傢俱微微驚到了。
這種精裝修的房間在東京遍地都是,不算出奇。
但在這種貧窮的農村,尤其是這個外觀一般的農村自建房內,就顯得格外引人矚目了。
未亡人還說這個老家的房子她和爸爸很少來住,平時都是親戚幫忙打理,她和爸爸住在下田市的公寓樓,有時也在教堂休息。
北川秀記得基督教剛進入日本時,被幕府的官僚通緝過,甚至有的白人還被武士活生生烹飪煮熟了。
基督教在日本本土一直不如佛教和神道教,連之前盛行一時的邪教都不如。
沒想到在農村這麼賺錢嗎?
可今天來參加葬禮的人中,都沒幾個是基督教徒.
而且第一次見那位牧師司機,他一副主職牧師混不下去,只能兼職當計程車司機的樣子,實在讓人難以把他和這種家境聯絡在一起。
未亡人似乎不想過多提及這些事。
兩人一起將夢子放到床上安頓好,見她睡得很香,北川秀不想打字打擾到她,便和未亡人一起又退出了房間。
回到樓下,未亡人又跑去和鬧騰的幾名親戚低聲爭辯,還穿著能劇戲服的薰子也回來了,手裡捧著一本嶄新的《文藝》,原來是為了看他最新的。
北川秀才湊近,一群藝伎們便恭敬起身行禮。
薰子特意抽出屁股下的軟坐墊,把它翻了個面,放到一旁的板凳上,隨後低眉順眼的對北川秀說道:“北川老師您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