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籠罩在萬里長空下,濂月浩渺,冷弦凝絕,寒劍空鞘。四海為家,人間煞、八荒一剎。將軍立、長劍怒馬,遊魂驚怕。
營帳中凝滯著無聲的寂靜,一位少年將軍的怒氣沒有絲毫的斂藏,那是強者對於弱者的鄙夷,就是那麼一剎那,楚凌然搶過了那將軍手中的長劍,脫鞘離手,在空中轉了個弧度後,便抵在了那個方不知死字何筆的將軍頸上。
“本將竟不知,高將軍宏圖,連東疆公主都能被將軍收為己用。”
楚凌然的聲音中脫去了所有少年人的青澀,若不是他容顏俊朗,背影望去盡是地獄羅剎一般的冷酷狠絕。他年少為國之將領,統兵三千,橫跨北疆南轅,獨身渡過東海西荒,坐上如今這個位置,絕不容得旁人質疑。高將軍自是知道今日東窗事發,實難獨善其身,但他戎馬沙場,還是留有幾分男兒豪氣,面對楚凌然不怒自威的氣場,還是冷靜以對。
“一個亡國公主,本將問將軍討了,將軍還會拒絕不成?”
高氏仗的是這軍營中的兄弟們都是與他一同捨身入死,共赴黃泉多次殘存下來姓名的人,若是楚凌然執意在與東瀛的仗未開打之前,就殺了他,會寒了將領們的心。
“哦?看來高將軍是以為本將必會有求於將軍,方才不敢奪了你的狗命,去慰問東疆亡靈?”
楚凌然長空揮劍,寒氣入地,冷光刺痛了高氏的雙眼,鐵器的轟鳴觸地聲讓整個營帳內都被死亡的暗夜感而包圍著。他下意識閉上了眼,卻看見那一柄長劍落於地上,數寸而進,卻未傷好自己分毫,他以為他賭贏了楚凌然不敢動自己的念頭,只有穆若穎和何祁宇明白,若是方才楚凌然還想留那人一個全屍的話,此刻的楚凌然,要讓高氏明白他一身為誰生,卻又為何死。
“清風,擊麒麟鼓。”
麒麟鼓…相傳歷代護國大將軍的榮譽,擊鼓一出上斬王孫,下斬逆臣,此鼓一響,一人魂沒,二響,為國亡城,三響,滅國之喪。高氏不敢相信自己向來鄙棄的幼齒小兒,竟能狠絕至此,他是要在三十萬將領的面前處決了他,以儆效尤。
鑼鼓轟鳴,長空萬里,鳥畜飛禽四下奔散,營帳內本已歇下計程車兵們聽到麒麟鼓起,連軍靴都來不及穿戴便奔向了集合場,望見楚將軍腳下的落魄男子正是白日裡居高自傲的高將軍,頗有些疑惑到底是何故能讓楚將軍深夜擊起麒麟鼓。
“高將軍今夜與本將談了些軍中事故,本將受益匪淺。原是本將待人過於仁厚讓你們忘了誰才是這王朝的主宰,本將比你們各位甚至小上幾載,但我十二殺敵與北疆冰雪之地,我與那棕熊共謀,與豺狼為敵,我率你們打贏了這天下無第二人能贏得的困境。本將倒是不知,你們能騎在我的頭上問我一句你可敢取我的性命。是否是本將平日裡對你們不夠嚴苛,讓你們忘了你們的使命與你們為誰奔波賣命?”
楚凌然坐於高臺之上,傲視臺下千計大將,他少年成名,做人幾分恭敬外,內心斂藏住的狠絕與霸氣才是真實的楚凌然,這是天生帝王的氣魄,是收不住的尊榮。臺下的人沒有一個敢抬頭看他,深怕那雙陰冷的雙眸中窺測出自己的異心,他們也絕不敢有二心。
“將軍威武,無疆匹敵。”
隨著第二聲麒麟鼓鳴,才有士兵敢發聲打破寂靜,“無疆”這是對於一個將領最高的評定了吧,古以帝王將相萬壽無疆來表明與常人之差何止千年,但他們好像方才明白了眼前那個高坐月下、統領三軍,邊疆聞風喪膽的人和在那個金鑾殿上無憂度日的人究竟誰才是天之子。
“高將軍,如今你可明白何為軍法,何為天命了?”
楚凌然揮劍的動作方未看清,在那高臺之下的人便發出了最撕心裂肺的嘶吼聲,楚凌然留了他一命,卻不如不留…他的手筋腳筋悉數盡斷,如同一潭癱軟的腐肉一般,人生須臾若是如此過活,對於一個以武功為傲的將氣男子來說是何等的屈辱。
退散了眾人後,他們重新回到了高氏的營帳中,那東疆的公主重整了衣衫,她見證了楚凌然在臺上的所有動作,但此刻對於楚凌然的到來還是處以警惕狀態的,她在揣度這個只用了三夜便滅了她東疆萬里河山的男人的用意。
“國之將亡,怪不得任何人,公主出身王室,又為亂世兒女,如今如此田地,還不明白立場何在嗎?”
何祁宇與楚凌然進了軍帳中後就倚在角落不出聲,而那位相貌平平的小廝卻從楚凌然的身後走出,傳出了她平生聽過最清冷悅耳的聲音,她是位女子?軍營中處她之外還有第二位女子,她的周身氣質傾城絕立,可又是為何容顏如此普通讓人看過就忘記呢?她自小出生皇家識人的本領尚存些許,這位女子絕非池魚,她方才的話說的倒是不客氣,是啊,一個都亡了國的公主若沒有能力為國家復仇,她作為公主要履行她生來的義務,以她一人之身為國殉葬,國殤之痛怎能忘記……
“公主認為死了便是一位公主該有的體統?若望著眼前的黑暗就預示著絕望,在這屋子裡的人便不如公主幸運能活到今日…我們前來給您一個機會,既然過夠了寵畜的生活,卻還揹負著一國公主的沉痛與假想,為何不肯振作起來與不遠處的光明去縱身相搏?一國公主所揹負的責任就是輕生如此簡單嗎?”
穆若穎已經非常直白了當的告訴了上官黎岫他們救她是為了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麼,可能上官黎岫理解不了一個“亡國公主的幸運”吧,但她若還有些對東疆百姓深遭罹難的不忍,她就知道她只能選擇與楚凌然合作。
“你們想我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