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徐修能,他倒是翹首以待晉王妃回來長安後“暴病而亡”,美妙的想法當然被連番噩耗徹底轟滅,他這時再難分心旁顧,因為徐世子相當明白,衡州逆民反叛,讓他營造的所謂吉兆成為莫大諷刺,就算檄文劍指肅宗,但他若不能消減太后怒火,這輩子也別再期望更有寸進了。
被徐世子一直視為“豬隊友”的謝瑩,這回卻迎難而上,主動與之商議:“那個朱子玉,豈非是因豫王力保當年才得以饒存?如今急公會打著英宗太子旗號維護正統,力舉朱子玉得位,豫王能不承擔罪責?徐舍人理當諫請太后,追究豫王謀逆之罪!”
徐修能聽這話後,起初是大不耐煩的。
“豫王一脈,如今不問政事,就算可以利用這機會將其剷除,於大局何干?再者豫王這宗正卿,可是肅宗帝授予,德宗帝甚至下令非歿不除,自仁宗帝駕崩,若非豫王支援,當年罪庶賀淇哪甘隱讓?”
謝瑩卻恨毒了豫王系曾孫賀佶之妻楊氏,因為楊氏自恃宗室婦,回回都以勢壓人,逼迫謝瑩跪拜,如若豫王沒有失勢,謝瑩還必須在楊氏面前低聲下氣,因為就算不提宗室婦這層尊卑,楊氏之父楊懷義,眼看就要被太后予以重用!
楊氏尾巴還不翹上了天?謝瑩哪裡甘心受辱,她是必須要讓楊氏含笑九泉的。
“徐世子莫非忘記,豫王雖無關大局,卻是晉王夫婦堅實後盾!若先除了豫王府,今後再除晉王妃豈不輕鬆許多?”
徐修能依然不為所動:“如今我還有閒心顧得上晉王妃?眼看天下大亂,急公會矛頭之一便是工窯令,眼下我可是自身難保!”
謝瑩極其鄙夷地乜視:“急公會不過匪眾而已,縱然攻佔廣州,到底不敢直攻長安,再太后已然調兵遣將,平叛豈非易如反掌?不過工窯令如今是不能再實行下去了,倘若徐世子能夠再有諫言,取代工窯令,解除太后燃眉之急,何愁不會化險為夷?”
“取代工窯令,六娘真是說得輕巧!”
“我因博覽群書,知有一國,一直施行糧長征收賦稅,或許如今情勢,大周亦可效仿。”
謝瑩所說,實乃她所處時空明朝時期朱元璋推行的糧長制,直白說來,便是在各州縣指派糧長,代替官府徵賦,糧長多為大戶,倘若沒法徵滿,多數是自掏腰包彌補,這在一定程度上減免了平民之賦,當然,糧長制實行到後來,因為大戶填補過多,屢有推諱,導致利害不成正比,地方官員收受大戶賄賂,將糧長攤派平民,平民基本無能徵齊賦稅,又沒有家產填補,往往被處死罪。
這一政令實非善完,然而徐修能哪裡會考慮長遠?他因受謝瑩點撥打,再經深思熟慮——
大周現因土地兼併、流亡過多,賦收拖欠已經成為累年憂患,在全國推行新政按土地財產徵稅不現實,但若實行糧長制……
謝瑩當年,遇巧聽她祖父說起過糧長制,因而有些印象,這時見徐修能大為意動,連忙說服:“損傷世貴利益雖為不智,然而糧長制卻並非真正攤派世望承擔,真正權貴必定會推卸,實際損傷者無非商賈抑或三流世族,再麼就是已經失勢勳家,並不會激發群憤,更加無傷平民利益,也不愁急公會再作文章。”
徐修能幾乎立馬就被說服了,因為時勢確然如此,繼續剝削平民一定會造成亂勢惡化,但剝削貴族顯然更非明智,只有讓世族勳貴之間互相踐踏,推舉出糧長,補齊朝廷賦稅,少數人的抱怨,當然會被多數人鎮壓!
徐修能心下已經贊同,卻挑起半打眉頭:“六娘所看雜書實在稀罕,我竟聞所未聞。”
謝瑩冷笑道:“只要這法子有利徐世子,又何必追察來處?”
倘若可能,她根本不會利用徐修能,但太后顯然已經確斷她的水平,莫名提出糧長制,太后若然追問,她從哪裡去找這些所謂的雜書!
只能是讓徐修能揀個便宜,同時也可進一步爭取這人的投效。
謝瑩再言:“徐世子,你既認為我之建議可行,也必須答應我,對付豫王!”
徐修能也冷笑:“六娘與豫王府無怨無仇,只是與楊氏稍微口齒罷了,我有辦法,讓六娘將楊氏取而代之,豈不才是揚眉吐氣?畢竟豫王毫無威脅,說服太后甘冒不諱將其滅門難度太大,但我相信,太后也不願豫王活得太久,再說豫王如今,已經是苟延殘喘了!六娘,若你能夠成為豫王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