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結結實實捱了幾棒,才有儐相上前作揖討饒,眾人見達到“下威”目的,自然也沒有不依不饒,盛妝打扮的新娘這時才在諸多女賓擁護下,款款行至門前,然而新郎卻連新婦衣角都看不見一眼,又被起鬨著作催妝詩。
原來雙靨勝榴紅,何必藉助胭脂色——這是讚美新婦天生美貌。
當年不曾有談笑,至今尚且魂夢牽——表達新郎早就一見鍾情,又暗示心懷迫切。
從此佳人雙黛眉,朝朝願由親手染——赤裸裸地許諾,但願人長久,朝夕相伴之。
女伴們聽得臉紅心跳,紛紛避開,這才露出新婦身姿——不見容顏,被團扇擋住了。
新郎上前恭身一揖,相請往外,卻不多留。
卻扇詩不應此時作來,該等交拜之後就寢之前了。
十一娘只來得及與賀湛對視一眼,眾目睽睽之下,當然不好有更多言語。只她目送阿蓁行出,心裡實在忍不住感慨,抬眼看了看晴空萬里。
她既能得新生,也自然相信魂靈之說,姑母在天之靈若能見到阿蓁嫁得良人,心中總算也略微安慰罷。
待到新婦也不見蹤影,十一娘這才發現居然男方還有一名親朋留在自家內宅,並且還是個七、八歲的少年,她正覺驚詫,就見“小儐相”走近,這才看清是蕭小九……
“十一妹……”某少年歡呼雀躍直奔目的而來。
卻被一人橫擋在前——柳小九是也。
“小九,你竟然混進內宅!”九娘雙手叉腰,杏眼圓瞪。
“什麼混不混這樣難聽,我又不是外人,剛才跟著迎親隊伍進來罷了,九娘休得無理取鬧。”蕭小九說著就要繞過柳小九。
柳小九又一步擋住:“你還真不拿自個兒當外人,這是柳家,你並非柳姓,怎麼不是外人?內宅不讓外人私入,這是規矩,怎麼成我無理取鬧?”
“剛才那樣多外姓人一擁而入,九娘怎不一一理論?”
“那怎麼一樣?”
“有何不同?我不也是跟著他們過來麼?”
“你狡言無禮!”
“你強敵奪辯!”
兩個小九就像一對鬥雞,怒目互瞪磨拳擦掌。
七娘連忙上前勸解:“都少說一句,九表弟的確有冒昧之處,但九妹也不該斤斤計較。”
“七姐休要各杖五十故作賢良,這事與你無干,今日我非得與九娘辯個是非黑白。”蕭小九毫不猶豫一“鐵板”拍在七娘鼻子上。
柳婷而與十一娘不約而同揉了揉了額頭。
十一娘上前就拉住九孃的手,訓斥的卻是蕭小九:“九哥,今日親朋賓客眾多,你這樣無理取鬧豈非失禮無矩?往常內宅之地也不容隨意出入,更何況今日,確是你不應當,九姐提醒在理,更不說你還對七姐失禮。”
雖是訓斥的話,語調卻控制得平緩,並未引起旁人在意。
然而蕭小九卻大覺委屈:“十一妹,我就是為了說予你聽王七郎所作應門詩,遠比剛才催妝詩精彩,可惜你待在內宅沒有聽見。”
“你懂什麼,王七郎早前所作是應對旁人,唯有三首催妝詩是對四姐直訴肺腑,雖無華麗詞藻,但摯誠感人。”柳小九當即反駁道。
十一娘真心贊同,連連頷首,堅定不移與柳小九站在同一陣線。
蕭小九仍舊不服,還欲再辯,十一娘卻留意見已經有好幾個族婦總算留意到這個蹊蹺少年,連忙說道:“九哥,這事容後再辯,你還是先出去罷。”不由分說拉著九娘就走。
蕭小九無比鬱悶地離開,次日上晝才對十一妹發洩:“十一妹為何偏幫九娘?”
十一娘一臉正氣:“我哪有偏幫,九姐本身佔理……就算我偏幫,也是情理當中,九哥,親疏有別,我與九姐才是親姐妹呢。”
蕭小九聞言更覺氣惱,可他想來想去,卻找不到氣惱的由頭,整個人於是沮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