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錢坊既承擔銀行職責,開放有貸款業務,民間的不良貸款和高利貸應該得到遏制,然實際情況要複雜得多。
首先錢坊只對擁有鹹國戶籍的個人放貸,這其中又分兩類,一類是地方常駐人口,第二類是流動富人。前者以平民,尤其是農民恢復基本農業生產為主,籍此穩定社會治安和民情,後者以中小手工業者為主,其他階層貸款多有限制。
其次貸款的稽核週期長短不一,由於農業的特殊性,其中個體農業貸款最快,形勢也不限於資金,可以是農具種子和耕牛等等。其他稽核週期相對長一些,因此遠不如私人借貸隨貸隨拿來的方便。當然,如果有門路可以直接找軒亭侯喬廉直接劃賬,那沒得說。
最後,錢坊熬過了初期的創立階段步入正規後,其國家性和規模性決定了總體具有高額利潤率,但單筆業務的利潤遠不如高利貸,錢坊目前只對外開放半年期、一年期、兩年期、三年前存款業務,限額開放四年期、五年期業務。
以三年期為例,三年期利息百分之四點五,這個利息放在今天算是很高了,然在當下根本不值一提。高利貸的利息高達百分之百,幾個月能回本,甚至幾天回本,不考慮風險,幾乎是一本萬利的買賣。而且對權貴而言,放貸的風險要低得多。
由於錢坊的利息低,更多人願意放高利貸而不是存錢,即便錢坊有強力的信用保證和國庫支撐,但敵不過高利貸豐厚的彙報,尤其是貴族放貸,當下確實沒幾人敢於違貴族約的,若非戰爭和政治因素,風險並不高。
此外,錢坊存款利息以支付金銀通寶與實物商品為主,受老百姓好評,卻不受貴族歡迎,也是有錢人不願大量存錢的原因。
當然,錢坊如果上調存款利息吸納有錢人存款也可以,但結果只能是抬升錢坊貸款利息,如此與放高利貸毫無區別,扶持農業,維持社會穩定的初衷也蕩然無存。
由於高階資本市場的需求與錢坊設立初衷的目的嚴重分化,於是高利貸在經濟發達地區有很大的地下市場。
王眷城中主要有三類類人借貸高利貸,一類沒有鹹國戶籍的外國商賈,為從契押中博取更高的利潤而借貸,第二類是本國富戶豪強參與借貸,第三類是貴族借貸,其利用貴族特權和渠道,基本上是黑白市場都沾。
如果強行以行政打擊非法高利貸,當下技術條件完全不具可操作性,還得得罪權貴集團。那就只有一條,規範起來,同時官府錢坊也開增限制性高利貸業務,既只對符合額定資產的個人開放貸款。以免官府高利貸危害平民階層,引發社會性動盪。
而今鹹國物產富饒,產品豐富,工業日見規模,銀行體系基本健全,海運、水運、陸路運輸高度發達,基礎設施完備,基本具備開設期貨、國債與新增印花稅的基礎,儘早規範地下契押交易,有利於構建頂層經濟,帶來更多流動資金。
同時利用當下世人對期貨特性缺乏瞭解的致命弊端,從中謀取暴利,回哺鹹國工業,刺激產業擴容,將金錢變成教育、工業、科研資產,謀求國力的迅速崛起,不失為當下絕佳的良機。當然,這等謀劃是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喧之於口的。
長篇累牘一番追述,包括鹹王在內的多數人如聽天書,基本不知所云何物,鹹王不禁問:
“印花稅既是稅,想來必有利可圖,然期貨、公廨、孕息又有何利可圖,寡人如今並不缺錢,錢坊有的是錢,一邊放貸,為何還要一邊以官府之名開增公廨,如此豈不令世人笑話。”
“大王問的極是,官府放貸可行,官府向世人借公債確實聞所未聞,但大國可想過,日後倘若因戰因災,國庫、錢坊均告急,錢又從何來,靠認捐,能認捐一次,難道還能十次八次的都認捐,如此與勒索已經無異。”
鹹王聽著生氣,想當年黑巾叛亂和南征期間,國庫其實是破產的,若非靠權貴認捐和百里燕貢獻的珍珠打了一針雞血,鹹國早完了,這一輪認捐持續了五六年,直到永興城鐵產大增,珍珠大量上市,一舉扭轉虧空。照百里燕說法,這五六年都是勒索。
生氣歸生氣,百里燕所言卻是不錯,鹹國最近十二年的高速發展,正是國庫得益於錢坊的運作,錢坊積攢的鉅額存款充分投入經濟運作,帶來的效應短時內平復了戰爭帶來的經濟創傷,消化了四個郡的新地,全國面貌位置煥然一新。
但萬一哪一天天災人禍不斷,錢坊、國庫都沒錢了,靠認捐,壓得住還說的過去,壓不住就玩完。
黑巾叛亂畢竟情況特殊,一群窮棒子要革所有權貴的命,權貴逼急再大的內部矛盾,也沒自己人頭重要,鹹王勒索起來還是比較順利的。但今後未必再有這等好的良機,到那時確實得有個另覓錢財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