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了口氣,再給姬康把脈,然後開了副藥,開啟了屋門時,安泰侯姬通已是急的團團直轉,婦人李萄六神無主,見百里燕出來,李萄急上前問:
“魏先生,我兒他!”李萄甚是激動,眼睛已經哭腫。
“請婦人放心,公子已無大礙,還請照方煎煮,每日三服即可。”
李萄聞訊鬆了口氣,撫了撫心口,轉身進了屋裡。安泰侯姬通同樣舒了口氣,臉色比之剛才略有回暖,他道:
“魏先生,你要之物已經取來,不知先生作何用。”姬通示意身邊下人,捧出一罈陶甕。
“侯爺,帶天黑之後先令人熬藥,給公子服下後,再令人燒熱水沐浴,沐浴後在下給公子洗身,如此方可杜絕此病再發,且不會留下瘡疤。”
其實陶甕內是提純的醫用酒精,用以給姬康渾身消毒。
天瘡雖然能夠治癒,卻不能像水痘、天花治癒後患者永久懷有免疫細胞。因此患有天瘡的患者,天瘡病毒產生的化膿物容易再次襲擊宿主導致二次復發,有甚者三次復發而致命的罕見病例。要徹底根除,只有堅持消毒才能杜絕天瘡二次感染。
而酒精對病毒沒有效果,但對病菌有效,殺菌消毒後保持自然通風乾燥,用藥物和自身免疫系統,能最大程度消滅體內病毒,產生有益抗體。
姬康的病發的兇險,好的也快,挑破膿皰後兩個時辰,體溫開始回升,低燒已經緩解,滲血停止,就是面板還是黑的,皮下淤血尚未完全退去。因此百里燕開的那副藥裡,既能治療天瘡,也能活血化瘀疏絡通筋。
待晚上姬康灌下藥湯,體溫趨穩,令人給他沐浴,最後用酒精消毒創口,這病到這裡算是治住。
戌時三刻,百里燕正在收拾藥箱準備回益草堂,姬通婦人李萄帶著兩個侍婢進入後堂的偏廳,手裡還有一袋包裹,很是沉重:
“魏先生,妙手回春救下康兒,一點診資,還望魏先生收下。”
李萄伸手遞來,百里燕不動聲色掃了一眼,此時他心裡有兩個疑問。第一,這麼一大包裹少說有籃球大,要全是寸金寸銀那也要幾百斤,貌似還不至於,也不可能。可要不是,總不能都是銅錢吧,即便銅錢也不少了,拿得動嗎。
其二,安泰侯姬通雖是梁天子胞弟,堂堂侯爵,今天請自己出診,怎麼也該他出面,或者隨從出面,即便是鹹國人出面也都說得過去,但是讓自己老婆拋頭露面,似乎實在說不過去。
以上兩點也倒罷了,自己救下姬康,安泰侯不來酬謝,反倒是李萄如此殷勤代為出面,難道說安泰侯懼內,連家裡的財政大權也做不了主?可看著李萄知書達理,也不見眉宇之間有銳氣,不像是黃臉婆啊。
心裡納著悶兒,百里燕行了一禮:
“夫人言重了,待改日小公子病癒之後,再收診資也不遲,還請夫人收回。”
李萄倒也有見識,百里燕不收,她輕輕一笑:
“既然如此,明日還有勞魏先生前來複診,奴家明日一早便派馬車去接。”
“那好,今日時辰不早,在下告辭了。”
深施一禮,李萄親自送百里燕出門,臨到出門,李萄卻突然說道:
“魏先生是歧國人吧。”
魏賢一驚,小心應付著:
“正是,在下是岐人,不知夫人何意。”
“奴家兄長之妻乃當今岐王姐姐,聽聞魏先生大才,在鹹國拜入趙大夫門下,此番路過鹹國,是代為轉達兄嫂之言,希望魏先生能回歧國效力,不知魏先生意下如何。”
百里燕聞訊一怔,心中已有眉目。難怪李萄要親自出馬,原來是自己的姐姐嫁給了景尚公長子李埭。
百里燕之上有兄長百里律,也就是現在的岐王,長他四歲。兩兄弟之上,其實有一個長公主百里娟,長百里燕十五歲,百里燕之下還有三個妹妹。
盛元610歧國敗給衛國後,百里燕之父百里規派人出使梁國說媒,寄希望於以梁天子的名義挽回歧國一點顏面。由於歧國產美女,百里規妃子盡是美人,生養的公主自然也是風韻撩人,最後被景尚公相中,嫁給了長子李埭。
此番梁天子胞弟安泰侯姬通,攜家帶口前往晉國,意在以公子姬康與晉國太子之女聯姻,以達成姻親之盟。也不知道百里燕的這個姐姐從哪裡聽到了風聲,儘讓李萄打聽,今天上門請診,看病只是其一,挖他百里燕回歧國是真。
百里燕定了定神,也不迴避這個問題,他說:
“夫人,在下是岐人不假,只是在下無心國事,投身於趙大夫門下只為了治病濟民,一生別無所求,還請婦人見諒。”
“先生此言差矣。先生當年年不過十六,多次獻計趙大夫以寡擊眾,如此大才埋沒於塵俗之下,豈非可惜。”
“抱歉夫人,在下的確無心國事,此事不必再談。”
行了一禮,百里燕上馬而去。夫人李萄望著遠去的背影,失望的長嘆了一口氣:
“唉……若都如魏賢這般避談國政,這天下怕是也要亡了……”
李萄夫人一席話讓百里燕深感不安,眼下陔陵遍佈西寰耳目,安泰侯姬通此番又是出使晉國,難保方才一席話被西寰暗探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