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出身卑鄙,乃縣公府中下人,今日蒙軍候相召,詢問鍾離之事,不甚榮幸惶恐。但小人素來膽弱,眼見眾壯士威武,兵甲顯赫,小人不由心中膽怯,兩腿戰戰,若是軍候沒有吩咐,可否放小人離去,小人拜謝。」
說著,這鐘離眛果真兩腿一軟,跪在地上向著趙佗叩首,活脫脫一個膽小下人的模樣。
趙佗身後幾個短兵不由露出鄙夷之色,不明白自家軍候特地招這種慫貨來見面作甚。
趙佗面容澹漠。
他之所以一大早就將此人從城裡叫出來,是為了確認這個楚人,是否就是歷史上那個楚漢名將鍾離眛。
趙佗心裡總有種危險的預感,如果此人是那個謀將鍾離眛,此番鍾離投降或許有詐。
雖然他不知道詐從何出,畢竟最危險的一晚上已經過去了。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將其先控制在身邊比較穩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遇到情況也好伺機行動。
當然,如果此人只是和那位大將同名同氏,那就更無妨了,權當做路上的娛樂消遣。
所以他是不是呢?
趙佗沒有理對方離去的請求,而是指著遠處的鐘離城,笑道:「我曾聽說昔日吳國尚在的時候,這鐘離城乃是楚國邊邑,曾因小童爭桑之事和吳國邊邑攻殺,最後引起兩國交兵,吳王將鍾離夷滅,是也不是?」
鍾離眛怔了怔,他眼角已經瞥見秦軍有一批士卒上了船,正要划船北上,時間越來越緊了。
但此刻他也沒辦法,面對趙佗問詢,鍾離眛不好再請求離去,只能硬著頭皮道:「軍候說的是,此乃昔日鍾離和吳國邊邑卑梁之事。」
….
趙佗說的事情,鍾離眛也曾聽其父親講過。
那是吳王僚時候的事情,那時候吳國崛起,與楚國接壤,楚國的鐘離和吳國的卑梁相鄰。
有一天,鍾離的一個少女和吳國卑梁的少女爭採桑葉,互不相讓,兩個少女從一開始的口角辱罵,逐漸演變成肢體衝突。
後來兩方少女的家人趕到,當場就打了起來。
鍾離人多勢眾,滅了卑梁少女一家。
吳國的卑梁大夫接到稟報,很憤怒,派遣邑兵攻打鐘離,把鍾離少女一家滅了,還順勢殺了不少鍾離人。
楚王聽說後,當場大怒,派楚軍出征攻滅了卑梁,把卑梁大夫梟首示眾,將卑梁人抓回楚國做了奴隸。
吳王聽到此事,同樣勃然大怒,派大軍征討楚國,攻滅了楚國的鐘離和居巢兩座城池。
這下,楚王被吳國的攻勢嚇到了,連忙加固郢都的城防,不敢再報復,這件事才算結束。
鍾離眛不知道對方突然提起這事情幹嘛。
算算時間,那可得快三百年了,莫非是想在自己面前炫耀他的博學?
但馬上,鍾離眛就被趙佗的下一句話激怒了。
「楚人何其無膽矣。」
趙佗輕笑道:「一開始兩家爭桑,不過小民紛爭之事。吳國大夫率兵攻鍾離,卻是開了國戰,此事明明錯在吳國,怎麼楚國最後
被吳人滅了兩城,還反倒向吳國低頭了。」
「你說可笑不可笑,如此來看,楚人可真是膽弱至極。」
當著楚人的面,說楚人無膽?
鍾離眛眼睛眯了起來,手掌不由握緊。
但他還有理智,臉上依舊帶著諂媚的笑,繼續做小人模樣道:「軍候說的是。」
誰料趙佗並不因為鍾離眛的應和而放過他,反而繼續追擊道:「可惜啊,楚王無膽,楚人亦無膽,卻沒有什麼用處,最後反倒更讓吳人瞧不起。」
「嘖嘖,不過十多年後,吳王闔閭就率吳師伐楚,一路勢如破竹,柏舉之戰,大破楚軍,徑入楚都。」
「那楚昭王棄都逃走,讓吳人在楚國郢都大肆放縱,掘楚王之墓,鞭楚王之屍,如此之事,堪稱千古奇談,哪怕到了今天,說起來依舊讓人嘲笑不已啊。」
鍾離眛雙手握成了拳頭,沒有說話。
趙佗繼續層層加碼。
「我還聽說吳人佔領郢都後,其君臣各分居於楚君臣之宮,各Yin楚君臣之妻,吳人焚燬了楚國的宗廟,還搬走了楚國的寶器典章,讓那昔日南方大國,問鼎中原的霸主淪為天下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