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別吵行不行,你都死了,你管他是不是敵軍幹啥,又沒人來收你,有地方躺就不錯了。”
“你們一個個的,安分點,一點不幫忙,盡搗亂,還打,還打,再鬧騰我揍你們......”
張承喜穿梭在昏黃的暮色裡,已經埋好的墳墓都立著一片木片做的墓碑,上邊還用刀子刻了亡故之人的名字,甚至生卒年都詳盡地在邊上刻了一小行字出來。
待她託著最後一個人的腿丟進坑中,終於拍了拍手,抹了把汗。
“最後一個,這就把你安排上。”她手中的折戟已經換成了一把趁手的鋤頭,圍困在婆娑城中的百姓也扛著鋤頭上了戰場,死在這裡。
她蹲在地上用小刀子刻好了最後一位亡故者的名字以及生卒年月,把墓碑在他腳頭的位置埋好,最後一縷天光也就沒落下去。
“師父,我好了。”她往身上抹去手上帶著血腥的泥土,扛著鋤頭走到師父所在的巨石處。
張承喜嘆了口氣:“師父,沒有譚先生,也沒有裴明斕,他們是不是還活著?”
身後是靜默的靜水河,即使河裡已經沒了淡淡的緋色腥水,張承喜也不打算去洗個手,她寧願等泥巴乾透了摳掉泥夾子。
三念真人低頭擺弄著桌上的東西,一柄桃木劍,一隻銅鈴鐺,桌前立著一隻舊布做的幡,沒有說話。
張承喜沒再提什麼讓師父占上一卦問一問的話,譚先生便是師父的一位舊年好友,最擅長的就是占卜問命之術,如果他不願出現,那麼就沒人能找得到他了。
裴明斕是譚先生的弟子,一個只學了釀酒,並不會玄術的少年,那是張承喜的朋友。
只可惜,現在,她和師父一起失去的朋友的音訊。
“唉,師父,是不是你克的我?”張承喜揹著手,老氣橫秋地嘆,靈活地躲過真人踢來的腳。
會算卦的人,也會遮卦。
夜風烈烈,天上烏雲遮幕,只能隱隱看到一團烏濛濛的亮。
三念真人便選了這麼一個夜黑風高的時候超度。
沒什麼黃道吉日的說法,這冤魂成禍的地方,早時候就是好時候。
他的鈴鐺一晃,手中的桃木劍揮舞,在濃稠的夜色裡畫出晦澀地金色符文,一枚一枚打在幡上。
“今對道前,召請亡魂。”
“南柯一夢屬黃粱,慨嘆人生不久生死有命”
“無貧無富亦無常”
“魂飛魄散何處?”
隨著符文成陣,先是繞著魂幡盤旋,接著便漸漸向外擴大,將正在施法的三念真人與站在邊上的張承喜籠罩起來。
三念真人空中的低吟一層一層地迴盪,聲音漸大,似乎震耳欲聾,一恍惚又像是隻吹過一場烈烈的狂風。
“鈴鈴鈴...”
三念真人手中的鈴鐺按照奇怪的韻律晃著。
“性空心郎望古鄉,瞻對虛空伸召請,隨幡接引返家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