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毫的中軍官姓官,看著年輕的監軍他就差說「我叫不緊張」了,手都有些微微發抖。
現在五龍嶺就像柴堆上的熱鍋,官中軍明白幾次敗仗下來當兵的心裡憋著什麼樣的怒火,隨時會把自己身處的這座大帳燒成白地。
「其實剛開始打得真是不錯,壞就壞在後來柳條溝大敗上了!」他坐在李丹面前懊惱地喃喃說,兩手不住地在戰裙上蹭,似乎有沒完沒了的汗。
「最有功的是羅光恩守庫倫,三千人足足擋了人家好幾天,連大帥都說實在太不容易了!」他嘆口氣:「羅指揮使突圍出來,剩下的人沒有不帶傷的,看得軍醫直掉眼淚。」
「柳條溝發生的事你知道多少?上萬人的潰敗是怎麼發生的?」盧瑞沉聲問道。
官中軍嚥了口吐沫,他已經知道這人是翼龍衛派來的千戶,尚方寶劍就儲存在他手裡。他坐直了身體:
「回大人話(翼龍衛千戶是正五品,但見官大一級相當於四品,官中軍是副千戶從五品,所以他稱盧瑞為大人),當時戰場上我軍有四位指揮使在戰鬥。
從北往南依次是韓德勤、秦駝、周必功和佟寶瑞。韓德勤發現側翼出現敵軍騎兵,來不及調整防禦,就讓自己弟弟帶著親兵迎上去,可沒用!
隊伍被截斷,前邊的人慌了,韓德勤不知為何卻下令鳴金,隊伍更慌且一發不可收拾。秦駝本來和韓德勤有隙,見狀以為他故意放水要害自己,趕緊叫隊伍後退。
這下敵人騎兵倒是被擋住,可右翼就全潰了。左翼周必功直接被人家居高臨下地射,損失不小。
佟大人見狀帶著本部沖垮了敵人右翼,連斬敵將三人讓周大人得以調整部署緩緩後退避開了敵人鋒芒,終於等到朱照指揮使帶領的接應部隊。
標下以為,若不是佟大人,那次作戰就是徹底的大潰退、大失敗!」
「既然是韓、秦二人無令先退,應該追究他們責任才對,為何石帥至今沒有做任何事?」吳茂問。
「吳先生,石帥在此戰前就已經發病,因他二人都是遼地老將所以尚有借重,便打算先退兵,待穩定下來再做處置。」官中軍對這位高階幕僚畢恭畢敬:
「沒想到剛退到興隆堡敵人就追上來,只好又退,直到這裡才站住腳。緊跟著大帥撐不住就倒下了,卑職見情形嚇人,只好火速派人往遼陽告知李大人。」
事情前後已經明瞭,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都沒說話。李丹問:「那麼軍中都還不知道石帥的病情嗎?瀋陽的崔副總兵也不知道?遼陽孫總兵呢?」
「都沒敢告訴。」官中軍苦笑:「您別怨我,這是大帥清醒時的吩咐,他說萬不能叫厄古人有絲毫察覺。」
「他們現在把心思都用在朔爾布城上,暫時還不會察覺。當然,這也要看咱們這邊怎麼做。」吳茂對李丹說完,重新轉向官中軍:「中軍可有什麼想說的話,或者建議?」
「有!」官中軍舔舔嘴唇:「石帥剛來不久,下面的將領並未完全歸心。有的將領驕橫跋扈,有的只顧自己那點恩怨。
這從韓、秦二人矛盾就能看出來,請大人務必小心!再有,遼軍雖散漫,但不是完全不能打。譬如上次出戰四部,其實都是硬釘子!
只可惜大家……形不成合力,擰不到一起去!所以才有河谷那場敗績,致使官軍士氣一下子就不行了。」
「這麼說,必須要斬幾個指揮使才能挽救危局了?」李丹似笑非笑:「中軍可是在建議我立即殺了韓、秦二人?」
「呃,卑職不敢。」
「好吧,那石帥的指揮可有失誤?」
官中軍大驚,忙起身叉手:「卑職不敢妄論上司功過。」
「你是
個謹慎的人,怪不得讓你做中軍官。」李丹笑了:「你隨石帥多久了?」
「卑職……自石帥在直隸任職就隨侍左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