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又勸他不要到處燒香了,還是去約唐軒,或者悄悄選個隱秘的地方見面最好。一定要從唐軒那裡弄清楚南京禮部那邊到底情況如何,以及什麼緣故。
李肅聽了文氏的話,便到書房叫來李長景,和他暗暗地商議了好陣子。
次日李長景便派了得力的家人以探望三老爺李嚴的名義去了餘干,他自己親自來唐軒門前求見。不料一連兩天唐軒竟未出現,最後來見他的是唐福——唐府管家。
他親切地拉著李長景到街上,找個軒敞的酒家叫“四海居”,坐下來點了四、五樣時新菜蔬,酒過三巡才告訴李長景現在唐軒被石毫委以督辦糧草的重任,所以非常忙碌,甚至可謂焦頭爛額,實在沒功夫也沒心情出來吃酒。
“這……,”李長景皺眉。
“怎麼,貴府那邊不好交差?”唐福笑眯眯地問,他是個五十歲的中年人,輩分上還比唐軒高一輩,所以李長景對他也不敢太急躁。
“當初我家老爺是接了貴府大老爺的信,並派船來接他到南昌等候南京公文的,可這幾個月過去沒動靜……。
我家老爺就想知道個實話,這事究竟還有沒有戲,若沒有他便要回餘干去了。
家裡生意、生產都照顧不上,眼看就要坐吃山空,故而著急得很,還望唐參政給個話指示清楚才好。”
“呵呵,貴府還會坐吃山空?誰不知道你家留在餘干的浮財便有數千兩之多?林管家說話也忒誇大些。”
唐福這句揶揄的話讓李長景臉上一紅,暗自罵了李丹幾遍,然後悻悻地拱手:“攏共就那麼些,還讓自家侄兒給禍害了,讓唐管家見笑。”
“誒,林管家這話可錯了。貴府李三郎毀家紓難解了餘干之圍,這怎能叫禍害呢?”唐福糾正他:“就憑他這份心,別說一個武騎尉了,便是更高的爵位也當得起!”
“什麼?爵位?”李長景大吃一驚。
“怎麼,貴府還不知道?皇上特旨,賜李三郎爵一級,並任他為饒州團練使兼江西宣撫司經歷,那可是六品吶!你們家大老爺怎麼會不知此事?”
“我家老爺在南昌寓居,連邸報也看不到,哪裡知曉這些?”李長景苦笑。
原來在餘干時,因李肅是賦閒官員,縣裡接到邸報從來都會抄錄一份給李府,現在來了南昌,誰還將他放在心上?
他倆都沒察覺,當提到李三郎時,門口路過的店夥計飛快地朝裡面瞥了眼。
“哦!”唐福恍然,趕緊問:“那後來的事想必貴府更不知道了?”
說完便將青衫隊配合官軍連克進賢、東鄉、餘江、金溪,後來又在青泥擊敗楊賀先鋒,陣斬其堂侄楊鵲等事講了,
並告訴他後來青衫隊在宜黃、崇仁和臨川間擋住了江山軍的突圍和反擊,使官軍在臨川西南仙蓋山完成了對楊賀部的包圍,大戰後楊賀率少數部眾逃入羅山,其子楊星不知所蹤。
“現在各路官軍都在往羅山圍剿,爭取能夠畢其全功。”唐福夾起一隻蝦餃放進嘴裡吃了,用錦帕揩揩嘴角,微笑說:
“十萬亂軍旬月之間灰飛煙滅,這是大功!石帥已經帶標兵營親往豐城督戰,臨走留下話,說:青衫隊乃各地團練之最強者,陛下看重,無得怠慢!
你聽聽,這話是多麼高的評價!想必貴府三郎今後的路……一定不差!”
帶著滿心的震驚,李長景剛踏進府門,就聽堂下廊子上陣陣哀嚎。連忙跑過去一看,見捱打的正是自己派往餘干的那名家人。“這、這卻是為何?”他喝止了行刑吃驚地問。
“林管家救我,老爺他、他說要把我打死!”那家人哀痛不已,連連催他去替自己求情。
“我替你求情可以,但……究竟是因為什麼呀?”
“我亦不知!”那家人哭著回答:“小人回來,老爺問話都是如實回答,誰知老爺忽然就急了要打死我……。”
“行了,我去找老爺。爾等且住,我回來之前不許行刑!”李長景說完一溜小跑來見李肅,見他正靠在躺椅上瞪眼喘大氣,臉憋得通紅。滿屋子丫頭、婆子亂得團團轉。
竇氏哭成個淚人一般。還是文氏拿主意,分派人手有叫郎中的,有去取冰水的,有拿軟墊子的。
沒多會兒,郎中來了,望面上一瞧,擺手道:“無礙,急火攻心而已。老夫扎兩針,只要鎮靜下來能睡過去便是無事。”說著便叫取火燭來,他就著火上燎了針頭,在人中和百會各扎一針。
眾人眼睛都瞧著,半盞茶功夫,李肅面色漸漸褪下去,眼睛微閉。郎中取了針,把過脈象,點點頭。眾人知道無礙了,臉上都轉陰為晴。
竇氏領著兩位姨娘給郎中行禮,文氏便送郎中出來並付了診費。
回過頭來看見李長景,才知道廊下還有個被打屁股的等著發落,揮揮手:“叫他們扶回去好生養傷,還有把嘴閉緊不要亂說!”
“姨娘可知究竟為了何事?”李長景這會兒還一頭霧水。
“咳,這小子沒個眼裡勁兒,活該!”文姨娘罵道:
“一回來就誇說餘干如今怎麼好,李三郎如何本事,又說什麼他被皇帝封官賜爵如今多麼風光等等,你說老爺不打這種人打誰?還好老爺無事,不然我也要狠心打死他!”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