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呀,我怎麼看你穿的是褐衣,不是青衣。那你也算是青衫隊的人麼?」
「算吶!」巡丁挺起胸膛來:「咱以前在城裡就是個潑皮,替人出頭耍強的。
後來青衫隊打下安仁,咱跟著周老爺歸附了,都巡檢李大人就叫我們一部分去了區民兵中隊,其餘的到巡檢分司謝都頭(解貴庭,任巡檢分司副巡檢,下邊人習慣地稱他做都頭,巡檢名義上是周芹)手下。
咱熟悉碼頭上的事情,所以到這裡來任職。」
「是因為你打架厲害麼?」青年開玩笑地說。
「喲,現在可不敢了!」巡丁忙擺手:「不瞞老爺,在這裡做事每月有六錢銀子,吃喝還是隊上管,又有制服、靴子、兵器發下來,好好地誰還鬥毆使狠哩?
再說那犯軍紀,三大軍紀八項注意,犯一條就逐出青衫隊永遠不得錄用,不是耍的!咱因為有妻小,且老父壞了腿實在離不開我,所以才來做巡丁。
要不然,當戰兵有繳獲、有功勞賞賜、有給家裡的分紅,傻子才不願意去。看您是外地人,跟你您這麼說,青衫隊的戰兵打一仗下來就是死了,全家都能靠撫卹、分紅活個十幾年!
這回打湖匪,聽說戰兵裡啥也沒幹的,守個城牆還能分三兩銀子呢!」
聽他嘮嘮叨叨說著,青年饒有興致,抬頭髮現已經到了那「下船」的牌匾底下。「公子可是來探親訪友?可有人接?」巡丁問。
「哦,應該有吧?」那青年朝外張望著不確定地回答:「在餘干就託人往這邊送過信了,不過並未說好哪天到達。」
「哦!」巡丁一臉「我懂」的樣子:「這樣,您把票給那巡檢看了,他剪票之後您就可以出關。要是沒有見到來接您的人,外面就可以僱馬車行的馬車進城。
他們馬車前方都掛塊巡檢司發的行駛照牌,公子可以找江東行的牌子,就說是巡檢司丁老四介紹的,車伕一定好好伺候,價錢也最公道!」
「原來如此,那多謝丁兄
弟了。」青年笑著心想看來這丁老四與江東行是有約定的,怪不得對我如此殷勤。
「哪裡、哪裡,敢問公子貴姓?」
「在下姓孫。」
「孫公子返程時在那登船口外頭右手有個售票處,是賣返程船票的地方。提我丁老四的名字,可以打七折,或者免費升艙一級。」
「好的、好的!」
「那丁老四在此送公子,祝您在安仁開心、愉快!」
「多謝丁兄,告辭!」
孫公子帶著僕人走到剪票口,常虎從竹屜裡抽出兩張版印的船票來遞過去交給巡檢。
那上面票根側印著船隻所屬公司的名字和一條船的樣子,空白處用他們不認識的字型寫著船隻編號和艙位、人數,又用正楷註明始發碼頭和到達碼頭,以及乘坐者姓名和開船日期、時間。
另一側的副聯上花紋框內空白處記載著旅客姓名、性別、年齡、籍貫,以及到訪緣由、樣貌特徵等資訊。.
巡檢檢查了票面的真實性,根據記載核對兩人姓名、特徵和到訪原因等兩三個問題後,用剪刀剪下副聯,將票根遞還給他們說:
「兩位請收好,這個票根與路條效力相同,在本縣境內行走時遇到查問可以出示給對方看。」
「但是……,這上面並沒寫我倆長什麼模樣啊?」那常虎皺眉問:「人家怎知這不是我們撿到或者偷的?」
「他們會記下你們的票號報到我們這裡,而這裡有你倆的記錄,副聯上的票號和你們手裡票根上是一致的。」巡檢笑著回答,顯然已經回答過不止一次這種疑問了。
青年順著他手所指,才發現副聯上面留空處有個青色墨水印的編號,用的是之前見過多次的那種奇怪文字,再看自己手裡票根上,果然留白處也有一串這樣的數字。
「這是什麼字?從來沒有見過,不是韃靼文,也不是西域文。」青年費解地搖搖頭。
好在他倆是全船最後一撥出站的,那巡檢極有耐心,笑著回答:
「是阿拉伯數字,你瞧這是零,這個是貳、玖、三、柒、肆。公子最好學學,這東西不難,在我們這邊用的地方越來越多,不認識的話以後很麻煩。
」這位巡檢好心地告訴他,沒想到這句話卻引出了那孫公子的另一個疑問:「阿拉伯是誰,他很有學問嗎?」
「哈,你是問阿拉伯呀?問那巡檢做什麼,一個軍漢!你問我就好了呀!」
當孫公子和常虎找到江東車行的馬車時,那鼻孔裡翻著鼻毛,滿臉絡腮鬍子的車伕見他們指著車棚簷下的燙字竹牌,再次稀奇那上面的文字時,大聲而得意地說道。
「啥?你懂這玩意兒?」常虎坐在車伕身邊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差點說出「我家公子都不知道」的話來,回頭看了眼主人,使勁兒把後面的字兒都咽回肚子裡去,撇著嘴一臉「我才不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