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拓正對著幾份奏摺出神。他將近期來自南昌方面、餘干及安仁的密摺、奏章都要來了,書案前的地上還鋪著一張大大的輿圖。
直到盧、趙二人三跪九叩地行過禮,趙拓才將目光抬起來看看他們,說:「兩位卿家平身。」然後揹著手走到輿圖前說:「你們去過餘干?見過那李三郎吧?」
這問題太意外了,趙寶根甚至一下子沒明白皇帝說的是哪個。盧瑞到底年長,立即醒悟過來,叉手道:「陛下所問之人,可是李文成公的那位長公子?」
「對,就是他。」
「在帶著陳家家眷離開時,見過一面。」
「你將當時情景仔細說與朕聽。」
「遵旨。」於是盧瑞老老實實將那天傍晚開船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盧總旗,以你看來那李三郎是個怎樣的人吶?是個衝動魯莽的,還是誠實可信?」劉太監在旁邊替皇帝問了句。
「臣以為,李三郎當時魯莽了些,但不失勇敢,對陳家小姐頗有情義和擔當。若假以時日也許戰場上能是個領兵帶隊的材料,其它的,臣瞭解甚少不敢妄加置評。」
皇帝嘿然:「誠如卿言,這李三郎如今已被饒州府委了團練副使和南部都巡檢,正經的九品官身,麾下有兩千團練竟連戰皆捷從無敗績,的確是個好苗子。」
盧瑞和趙寶根面面相覷,他倆盡忠職守就沒離開過皇城,哪裡知道這幾個月裡發生了多少事件。
「我欲遣兩位卿家再去饒州一趟,以欽差身份助李三郎做件入虎穴的事情。此事若敗,興許你們就回不來了。若勝,則爾等功在皇家,朕必有厚賜!」
二人聽了眼睛都亮晶晶地。本朝雖然一直有文武之爭,但卻以軍功為第一,也就是說武爵是最受尊崇的,其次才是文爵和民爵。
能有機會去展示自己的本領,任何軍人都不會放棄!盧瑞和趙寶根毫不猶豫地單腿跪地,拱手道:「臣等肝腦塗地,誓死效忠!」
「不過,這次你們可不能穿著翼龍衛的制服出京,而要換便裝。」趙拓滿意地讓他們平身之後說:「具體如何做、做什麼,劉大伴會細細地說給你們聽。
另外這次任務十分兇險,朕有金牌和密旨給你們帶上備用,這些都由驥龍衛焦總管告訴你們。你們去和回,路上的接應也都由焦總管安排。」
驥龍衛是個相當神秘的機構,隸屬於殿前司。但它實際上是個特務機構,並不會衝鋒打仗,而專門留意江湖人士、外國使節、外國商旅、邪教門派這些。
他們的行動與朝廷無關,是直接向皇帝負責的。這次行動皇帝動用他們助力,說明了任務本身的保密性,盧瑞和趙寶根兩個聽了,不約而同地心中一凜。
安仁南門外到處是繁忙的景象。
由於成本和工藝問題,這時代的碼頭多為順岸碼頭(沿著河岸砌就的,簡單易行但利用率不高),比如觀瀾門(西門)外條石砌岸的商用深水碼頭。
但南門外這片主要是淤沙形成淺灘,要更往下游走,走到孟津門(西南門)外才有深水區,所以原先南門外烏衣橋碼頭停泊的更多是吃水較淺的沙船和客船。
現在為了滿足錦江大橋建設的需要,必得就近開闢一個深水碼頭。
所以利用下游運來的採伐木材和竹子,在孟津門外新建了長四百步的萬客橋碼頭。
這個碼頭用竹籠沉箱為核心,設計四道墩式連橋突堤碼頭,每個碼頭呈丁字型,可以同時容納五百料大船五艘!
目前已經完工肆號碼頭並投入使用,冕山和餘家寨運來的原材料、物資從這個碼頭源源不斷地上岸,再由駟馬車運往各處。
而原來的烏衣橋碼頭新修了兩道向淺
水中延伸的木結構突堤,使這裡停泊量擴容了幾乎一倍!
碼頭後面是兩棟木牆竹瓦的房子,一棟門上寫著「下船」,裡面有檢票出口和接船休息處,一棟則「登船」門內是檢票入口和登船等待處。
兩棟大房之間是水關巡檢室和訊問處,巡檢們透過走廊上的兩道門可以分別進入兩邊。
一位剛剛從船上下來的年輕人站在碼頭棧橋上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時一名水關巡丁走過來離他五、六步遠站住腳,拱手很客氣地說:
「這位公子,請到棧橋下慢慢看不遲,您站在這裡會讓其他人不方便的。」
「哦,抱歉!請軍爺原諒,我一時走神了。」那年輕人急忙回身招呼自己的隨從:「常虎,拿好東西咱們下去。」那巡丁笑笑,做個請的手勢,邊走邊說:
「公子是讀書人千萬別喊什麼‘軍爺,咱們青衫隊這裡不興這個。您見到官軍可以這樣喊,我們嘛,對士兵只需要叫‘兄弟,對軍官喊‘長官即可。」
「是嗎,可我怎麼區分你們誰是士兵,誰是軍官呢?」青年跟在他後面好奇地問。
「喏,我們左臂上有軍銜標誌的就是士兵,如果軍銜在肩膀、或者領子、袖口上,那就是軍官了。」巡丁說著殷勤地提醒他注意腳下的木製臺階。
「還有袖口上的?很複雜呀!」那個僕人常虎在後面揹著書笈,手裡拎個竹屜(放文具的,竹製,有上下兩屜或三屜)說道。
「不復雜。」巡丁搖頭:「袖口上有標誌的都是鎮撫官,最是公平、和氣,懂規矩也最能打仗的一批人,有了難處找他們指定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