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賊在上饒城下損失近半人馬,加之糧草不足,現已經退入浙東南的崇山峻嶺之中……。」楊縞回答說。
「還好、還好,」皇帝點頭:「若是當初上饒不守,朕亦不知該如何了。卿與兵部商議下,如上饒不急,可否調動部分兵力西進至戈陽、貴溪,防堵楊賀回頭東進?」
「這……,臣與內閣、兵部儘快會商。」楊縞口裡應著心中叫苦,他就知道這種事讓小皇帝知道了不好!不是他想有意欺瞞,實在他對皇帝太瞭解啦!
當今陛下年輕、好武,常習騎射,自詡要比肩列位先皇,做個能文能武的皇帝。
尤其哪裡發生了軍事行動,這位便特別願意參與進來指手畫腳,偏偏他還是個孩子,又無人敢這樣公開地說。
楊縞所以不敢完全實話實說,就是怕他又插手干預。
南直隸那幾個廢物御史,抱著拿自己做墊腳石往上爬的心思亂寫什麼密摺,結果恐怕斷送的人命比這一萬人多得多!
「誒,對了,他們摺子裡提到餘干縣有個叫李丹的,是李文成公的公子。說他在戈陽組織團練和婁賊部將打了幾次勝仗,可有此事?為何不見報上來過?」
「李文成……哦,哦!陛下說的那位是他的庶長子。」
這些事上饒方面早報上來,但是楊縞瞥了眼見說的是團練的事。
且上饒方面因此強調團練作用,要求准許正式設個團練使的位置,他覺得小題大做,團練這東西需要時臨時組建便可,若要常設就沒必要。
他因此將這件事放到旁邊,卻好在是記住了李丹這個人。
「回奏陛下,李丹受餘干縣令委派率領民夫出差到的戈陽,因戈陽到上饒糧道屢遭破壞,李丹請纓前往送糧,因此戈陽衛守備與縣令商議暫給他個團練防禦使的頭銜。
他以此為藉口訓練數百鄉勇,與三百官軍一道護糧送至廣信、上饒。其實主要功勞還是官軍的盛遊擊,此子不過從旁相助耳。」
「朕可聽說,他比朕還略小兩歲,騎河曲馬、衝鋒在前,婁自時派了兩個兒子都攔他不住,最後遣去自己心腹大將,結果還被他設伏打得大敗潰逃了。此子是個人才呀!」
皇帝說話時兩眼亮晶晶地。楊縞心知皇帝的意思是告訴自己,年紀小也可以帶兵的,他便偏不往這上頭跟著話茬說:「那個官軍的盛百戶也很不錯,戰後已經升他做遊擊了。」
皇帝被他弄得沒了興致:「那,就叫他帶兵去貴溪好啦!」
「啊?」楊縞有點懵,他知道盛懷恩代了廣信守備職務,這位調到戈陽,誰守廣信?不過陛下話都說了,又不能收回。他只得咽口吐沫,有點艱難地答應:「臣遵旨。」
又說了會兒別的,等皇帝氣消了,楊縞起身行禮:「陛下,老臣年邁,難以照應周全,欲向陛下乞骸骨,歸鄉養老。」
「卿怎又提這個?」皇帝不悅:「朕不是說了,許你做到七十五麼?」
「這……,」楊縞苦笑:「非是臣不懂好歹,實在是傷病難耐,且臣主政多年,心心念念歸隱之後寫本《通政大義》,以備後人參閱。如今趁著尚可提筆,陛下就成全老臣吧!」說完深深一禮。
「老卿家何故這樣快就要棄朕而去?太傅(指楊仕真)過世未久,朝中怎能再失棟樑?」皇帝上前扶起他,換了溫和的口氣道:
「現在草原上風雲詭譎,西南蠻割據自立,又鬧出這個什麼江山
軍來所謀甚大。朝局如此,愛卿再陪伴朕些日子。
待到約定之時,朕親手為卿披紅掛綵送出崇禮門外,為世人留下一段君臣佳話,可好?」一席話說得楊縞涕泣拜謝。
「陛下。」一名門口的內宦捯著碎步來到暖閣門口稟報:「太后儀仗已入宮門了。」
「哦?知道了。」皇帝直起腰來。
楊縞連忙施禮:「太后陛下駕到,臣先告退。」
「首輔請去,吸取教訓、安心做事,勿做無用之想。」皇帝平靜地說。
看著楊縞的背影離開,皇帝轉向太監:「劉大伴,我剛才說話是不是太嚴厲了些?」
「陛下哪裡話,您剛剛說話的語氣正合適。」劉太監微笑著低頭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