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漁民家的小院椅子當中,諸葛塵看著身旁的鶴髮男子說道:“道友去往雲夢,所求為何?是境界攀升遇到了瓶頸,想要在那處寶地尋求福緣破境,還是單純的出外走走?”
鶴髮男子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道:“道士你呢?”
“兩者都有,不過前者更多一些。”諸葛塵接過漁民遞過來的一杯水,道謝之後開口說道:“因此我不會在雲夢久留,最多呆上一個月的時間便會離去,到時候可就不得不道友分別了。”
鶴髮男子聽聞,輕聲說道:“才遇見便談分別,道士你的思路還真是古怪。不過雖然傷感,但天下也沒有不散的宴席。只希望山高路遠,日後還有與你再見的機會。”
當天深夜,渡港這裡下起了綿綿細雨。讓本就算不得溫暖的天氣更加寒冷,在大衍呆了這麼長時間的諸葛塵笑言這叫倒春寒,是一年當中最難度過的時候。若是富貴人家倒還好說,在爐子裡填滿煤炭,燒的整個屋子都是暖洋洋的。只需穿上單薄衣衫,足不出戶便能等到柳樹抽芽的時節。但若是家境貧寒,可就委實難熬了。不論是呆在四面漏風的屋中,還是外面,寒風穿衣透骨,那種感覺真叫人生不如死。
兩人目前身處的屋子便是如此,破破爛爛,還有雨水滲過屋簷滴下。兩位修行人以氣機將整個屋子封鎖,這才免得自己也跟著受罪。
不是他們兩人不想挑一間好的屋子,只是漁村太小,瞧著富麗堂皇的屋子也就那麼幾棟,還都被其他船客搶佔了先機。好在這兩人吃苦慣了,並不奢求盡善盡美的舒適生活。
諸葛塵坐在床上,靠著窗邊,眯眼去看瀟瀟雨幕。若是在大衍,這時節哪裡能夠下起雨來,滿目皆是鵝毛大雪,別有一番風味。不過雨水聚在小坑當中,其上泛起的朵朵漣漪也算不錯。就著鶴髮男子遞上來的一壺已經溫好了的酒,也讓他的心境漸漸趨於平靜。
“兩位,吃飯了。”房子的主人,一位瞧著已經上了年紀的漁夫推門走入,開口說道。
諸葛塵笑著應和道:“得嘞老鄉,我們這就趕過去。”
在漁夫的身後畏畏縮縮的跟著一個孩子,那孩子灰頭土臉的,只是一雙大眼睛卻是閃著光亮。他好奇的打量著屋中的兩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鶴髮男子的身上。
“爺爺,這人身上穿著的衣服我見過。”孩子脫口而出道。
不知為何,老漁夫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驚恐,他馬上堵住孩子的嘴,厲聲呵斥道:“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咱們村子這都多少年了,不曾有過外來客,什麼衣服不衣服的。你若是真想換一身新鮮的穿的話,爺爺去想辦法,無非是管村長借兩個銀錢而已。”
老漁夫隨後便與諸葛塵兩人道歉道:“兩位貴客,實在是不好意思了。孩子說話沒個準頭,您二位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諸葛塵笑著擺手說道:“老鄉這說的是哪裡話,我們不僅不會放在心上,更得感謝你才對。若是沒有你這麼一間屋子遮風擋雨,我們兩人今夜就只能矗立在寒風細雨當中了。這孩子我看著十分可愛,這裡是幾枚銅錢,老鄉你就拿去給孩子買衣服穿吧!天氣也冷,凍傷身子可就不好了。”
這般說著,諸葛塵不由分說的將那幾枚銅錢塞入了老漁夫的手中。拎起酒壺便想著屋外走去:“聽說海魚的味道比起湖魚來說更有味道,從前我也沒有吃過,看來今日總算是有機會品嚐了。老鄉,我們這有著一併帶來的好酒,你也過來喝些吧!”
老漁夫抓著手中的銅錢,直到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才顫抖著嘴唇答應了一聲。但在他心中卻在不斷地猶豫,究竟要不要將村子當中的真相告訴給對方。畢竟兩位都是不可多見的好人,對他們下手的話,他於心有愧。更何況從始至終,他都是被逼迫著這麼去做的。
輕輕撫摸著身邊孩子的頭髮,老漁夫嘆出一口氣來,在心中說道:“為了孫兒……我最多也就是提醒你們一次而已。若是還不行的胡,莫要怪我。”
……
四人圍坐在桌子旁,諸葛塵不住的誇讚魚肉的細膩,更是對老漁夫的廚藝讚不絕口。而且玩笑著說,若是自己不是一個道士而是那大官富商的話,一定得請老漁夫去自己的家中燒菜。
因為不喜歡海物的腥氣,因此鶴髮男子對於魚肉有些難以下嚥。不過村子臨近海邊,無法農耕,只有取之不盡的大小魚類,因此桌子上沒有青菜。好在鶴髮男子的芥子當中多的是大妖肉類,可惜對於凡人來說吃下這些東西的後果便是爆體而亡,不然老漁夫爺孫倆也能夠大快朵頤。
一邊吃著,諸葛塵開口說道:“瞧著我們乘坐的那艘渡船停靠的小港十分破舊,是不是許多年都沒有其它船隻來此了?”
老漁夫點頭說道:“確實如此,曾經這裡還是十分繁華的。只要想去雲夢,唯一的海里便得途徑這裡。只不過因為種種原因,開闢出了新的路線,小港也就慢慢廢棄了。因為沒有客人住在村子裡的緣故,收入少了,也就只能重操舊業,入海打漁了。好在海中豐饒,能夠填飽肚子,不然連生存都是難事。”
雖然老漁夫百般推辭,但諸葛塵還是為他倒滿了一杯酒。孩子也想湊這個熱鬧,被諸葛塵玩笑阻止:“等你再長大一些,才可以喝酒,現在還是太小了,不得沾酒就醉倒?”
孩子在老漁夫的眼神中悻悻然的縮回了手,而老漁夫則開口說道:“都這麼久了,你們是第一批客人,說實在的,我也十分奇怪……”
話中猶有弦外之音,諸葛塵眯起眼睛,與鶴髮男子對視一眼,並未言語。兩人皆是心細如髮的人,當下便聽懂了老漁夫的警告意味。只是礙於可能村子當中遍佈耳目,不能去說罷了。
“看來這村子,並不簡單。”鶴髮男子以心聲與諸葛塵說道:“我早就有這感覺,不曾想在老漁夫這裡得到了證實。”
諸葛塵沒來由的說了一句:“恐怕道友的心思,也並不簡單吧?”
吃過飯後,諸葛塵走出屋中,撐起一把芥子當中一直攜帶的油紙傘,身處雨幕當中,抬頭看去。這時候,他沒再可以壓制自己的境界,而是以鏡花水月欺瞞了可能正在監視著他的眼睛。映入他眼中的正是那團黑霧,閃動的異樣光澤透露而出的盡是古怪。他回頭望去,與鶴髮男子說道,只不過聚音成線。此刻若是有人按捺不住想要竊取他所說的話語,定會引起他的注意:“道友這位捉妖人,鶴髮童顏,果真不簡單!”
“你不也是?”鶴髮男子大笑著說道:“若是我所猜沒錯的話,方才你應該是用了一樁竹籃妙術吧?正巧,你我互相隱瞞,就當抵消了,如何?”
諸葛塵輕輕點頭,旋即扭過頭來,朗聲說道:“何人在一旁窺探,躲躲藏藏,為何不出來一見?”
他健步如飛,直接掠到了叢林深處,低頭看去,便發現一人趴在草叢當中。在其身上有著一團黑霧為其遮掩氣機,難怪諸葛塵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那人瞧見自己暴露,慌不擇路。只不過他的境界並不突出,一個回合而已,便被諸葛塵束縛住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