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修與其他門路的修行人不同,就好比拳師練拳,需要心存一口捨我其誰的銳氣。陣師佈陣,也要在自己的修行路上銘刻陣紋。只有劍修只是溫養一口本命劍氣在體內,而且這口劍氣也是大不相同。可以說會一直在劍修體內遊蕩,而劍修的雙眸,便是其平常最為集中的位置。
所以才有句話說,看劍修只劍意,只需要凝視其眼眸即可。
而哪能從劍道人如今的雙眼之中看出銳不可當的劍氣?
既然眼神渾濁,那麼就可以確認,他如今的劍意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如此也就解釋的清,劍道人為何將庇護洞府的希望放在諸葛塵的身上了。
“而且被你殺了我那個徒弟,其實是最得我真傳,也自然是我最得意的。按理來說就應該是他繼承了我的衣缽,成為繼我之後下一任的一脈掌教。我的那些其他徒弟也沒什麼可說的,技不如人,在我這裡連說
話的資格都沒有。”劍道人繼續說道。
諸葛塵插一嘴:“瞧著前輩你也不像是這麼嚴苛的人,平時同我說話也都是平易近人。”
劍道人笑著說道:“那是因為你不是我的徒弟,再說我這人也沒什麼架子,平時說話都當是與同輩相處。要不你試試做我的徒弟,你就能領略我的另一面了。”
“不了不了。”諸葛塵擺手說道:“您繼續說。”
劍道人接著說道:“萬事都是想著容易,如何發展就會是另一碼事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計劃趕不上變化快。之後我這位徒弟苦苦修行,終於在遇到了步入大臻道的瓶頸的時候被我放下山去,在市井江湖中尋找破境契機,他也是在這個時候愛上了這個叫心兒的女子。情愛兩字最難說清,而且我們道人又不是那僧侶,不染紅塵事。所以他如何喜歡,我都從沒過問。誰年輕的時候,還沒幾段風流韻事呢!”
諸葛塵忍住笑意,沒有開口詢問劍道人在這上面的經歷。因為他知道,即便問了,劍道人也不會同他說。
“既然他是我的徒弟,身份自然尊貴,而且心兒是他馬上就要明媒正娶的道侶,整個道家也沒幾人敢不買面子。可道陣師那一脈,就有膽氣如此。心兒這名女子就是那一脈叛逃出去的餘孽,具體的事情我不便與你一個外人多說,反正她屬於那種不死不行的角色。而且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再加上是按規矩辦事,即便是道祖勸阻都沒用,更何況是我了。在這種情況下,我那徒弟過來求我出手相救,而我卻充耳不聞,甚至連一面都不見。只是眼睜睜看著心兒身死,而毫無作為。”
諸葛塵疑惑問道:“為什麼不救,哪怕只是隨手也不願?”
“君子不救。”劍道人脫口而出的四個字恍若醍醐灌頂一般,衝擊著諸葛塵的想法。
說到底白衣少年就是幫私不幫理的人,所以很難說出這句話來。
“我懂這個道理,所以才不能出手。而且道家掌教互不干涉,只要仍在情理之中,無論如何都不能出手。所以才說我活的沒有世人口中那般爽利,甚至於遠遠不如。而我那徒弟就沒這麼想,所以才心神失守,走火入魔,甚至做出了欺師滅祖的事情。所以我才不得不將他逐出師門,收回功法,沒有殺他已經算是我最大的寬限了。可沒想到他仍舊是誤入歧途,其實你要是不殺他的話,我也會在之後出手。”
哪怕面前坐著的是劍道人,心中有氣不出不快的諸葛塵仍舊大喝出口:“您就眼睜睜的看著那麼多修行人淪為祭品,身死道消?隨手而為對您來說,就這麼難嗎?”
“難如登天!”劍道人沒有表現出任何
惱怒,只是搖頭說道:“世人皆說規矩道理出儒家,可他們又哪裡知道,只有我道門最遵循?!說到底,那條底線沒人能夠觸及。”
諸葛塵啞口無言。
原來真是條框困住了世人,凡人自有生計的煩惱纏身,心懷憤懟又恰好閒下來的時候總會羨慕一番修行人,而又後悔不能登上修行路。
可他們又哪裡知道,即便是修行人又能如何?還真能得一個大自在?
當然不能,沒準那份後悔更甚。
眼前劍道人,境界如何?立身聖人。
劍意如何?直叫人高山仰止。
不還是一樣生前死後盡皆煩惱。
人人都有心事,而且從來不分大小難易。蓮子可以種眉心,煩惱更能紮根心田。
諸葛塵盯著手中的酒罈說道:“前輩您說的對,人生皆苦。”說罷他便痛飲一口,瞧著架勢,想必是又要來一場宿醉。
昏暗油燈下,諸葛塵睜開的雙眸,浩然劍氣在其中游蕩。
“敬這座江湖......還有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