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袖子抹了抹頭上的汗珠,漲紅了臉,不滿地嘟著嘴。
“你太笨了,我都跟你說啦,只要集中精神去想象火靈的樣子就行了。”
“你說得簡單,可火靈……我都沒見過活的呀……只看過祭壇上畫的畫兒!”
“……祭壇上畫得那麼像真的,應該也可以的吧……”高個子男孩的語氣不確定起來。
“什麼呀,搞了半天你也不確定,害我白費老半天力氣!”矮個子抓住機會抱怨道。
“嗨,害我們也白高興。”
“就是就是!”周圍的小孩兒都七嘴八舌地責怪起高個子男孩來。
“也沒說一定不行啊,就是阿倫的靈想力不夠!”高個兒男孩氣急地爭辯道。
“好了好了,別吵了,讓阿倫再試試吧!”女孩說完,幾個男孩都安靜了下來。
叫阿倫的矮個子男孩重新攤開手掌,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自己的掌心,卯足了全部精神去想象火靈的樣子。祭壇上的火靈圖案他已經爛熟於心,做夢都能夢見它。等等,火靈是不是有溫度的?應該……應該是有些溫暖的吧?阿倫擅自給火靈的聯想新增了一些自己不確定的元素。
小女孩緊張地抓著身邊個男孩的衣角,後者則緊緊抿著嘴唇。
一片輕微又小心的譁然聲,在孩童們之間不約而同地迸發出來:“哇……”
如同童話中的魔法,一些橙紅色和亮黃色的微弱光點,正在阿倫的掌心上聚集。在場所有的孩子都是頭一次親眼看見靈想力,禁不住叫出了聲音,卻又怕驚擾了阿倫,讓他功虧一簣。
可惜,他們的動靜還是太大了。牆角邊突然轉出來一個怒氣衝衝的中年農婦,手拿著草料叉,大聲喝道:
“喂!你們這些小混混,想放火燒我家院子嗎!?”
阿倫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零星光點,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哎呀快跑!”孩子們嚇得一鬨而散,瞬間沒了影子。
“這群小屁孩兒……”農婦叉著腰,忿忿的啐了一口,“真該有個靈想力老師來管教管教他們!”
說完這句,自己一愣,隨即嘆了口氣。瞧瞧這鎮子的破敗模樣,哪有錢建造學校?別說靈想力的教育了——自從最後一個負責文化教育的老師在六年前離開湖心鎮,基礎教育都只能由父母們自行解決了。
湖心鎮,因為鎮子中心有一座湖而得名,“以湖為心的小鎮”,可名字總讓人以為小鎮在湖的中心,也不知道當初起名的人是怎麼想的。湖水是由翠河的一條分支匯聚而成,小鎮環湖而建,兩三層高的木質粗瓦房坐落在湖岸邊,幾棵垂楊樹參差不齊地守望著湖面。
紅瓦綠絛倒影在湖水中,景色也算別緻,但現在卻是住客寥寥,人口凋敝。
鎮子也曾繁榮過,但那是在好幾代人之前的故事了。現在世道太平,魔獸隱匿,從事傭兵、鐵匠、藥劑師的人口銳減,連帶著酒館旅店生意也大不如前。年輕人都紛紛湧去大城鎮求學和找工作,湖心鎮也漸漸蕭條下來。
農婦抬起自己的手,凝神屏息,努力去聯想關於“水”的概念。她好歹也能算是塑形系的靈想力使用者……雨水?不,泉水。它特有的潮溼氣息、透明的色澤、甘甜的味道……雖然是日常所見的東西,想用靈想力去具現時卻總是覺得模模糊糊……
良久之後,她的指尖終於出現了一些暗淡的藍色光點,光點隨即又匯聚成了一顆藍色透明的小水珠。她將手指舉到眼前,對著水珠仔細品鑑了很久,才戀戀不捨地放下手,任由它消散。
她嘆了口氣,為自己那一點點靈想力還沒有消失而感到安心,也為這靈想力的渺小而感到無奈。
曾經一度代表了實力階級、社會地位的靈想力,卻不知什麼原因不斷衰退甚至消失,最近幾十年,越來越多的新生兒先天無法使用靈想力。現在,就連靈想力研究協會和靈想力鑑定署這些官方或半官方機構,都慢慢沒了人氣。
農婦依然記得小時候老人告訴她關於靈想力的那些精彩故事和傳說。
傳聞古代人能夠使用靈想力來提升武力,以戰勝那些在肢體上比人類更強大的魔獸,而國家則可以強化軍事力量,以應對他國的威脅。正是因為這種能將想象力物質化的“靈想力”天賦,古代人才如此強大。
孩子們都聽過這樣那樣的傳說:有人能具現化惡魔,使之為自己而戰;有人能創造幻境,任何人都無法分辨真偽;有人能鑄造神器,幫助英雄開天闢地。但這幾乎可以稱神的力量最終卻引發了“落神戰爭”,使得人類和亞人近乎滅種。
當然了,這些也可能只是教廷宣揚的神話故事。
畢竟學者們至少還都知道,大陸諸國的歷史曾同時中斷過兩百多年,沒人說得清楚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不過,提瓦克大陸上生活的人們原本確實都擁有自己的靈想力。
雖然遠不如傳說中古代人那麼強大,但至少能為生活帶來各種便利。比如那幾個調皮孩子們想嘗試的“具現化火靈”,就曾是人們生火取暖和照明的一種便利方式,只是大多數人都無法具現化自己不曾親眼見過的靈體。
隨著靈想力的衰退和消失,自然而然的,能夠從事靈想力教師這個職業的人也越來越少。像湖心鎮這樣的破落小鎮,更是不必奢望能僱傭到他們。
農婦回過神來,又輕輕嘆了口氣,“哎,靈想力老師……”她唸叨著正要起身回屋,突然聽到什麼人喊了一聲“靈想力老師!”把她嚇了一跳。
轉身看去,原來是威爾士勳爵家的老傭人喬伊,正慌慌張張地跑過,一邊跑還一邊喊著什麼“靈想力老師”。
農婦又啐了一口:呸,今天是什麼日子,盡跟靈想力過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