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打訊號彈時,眾人都沉浸在對青銅門的巍峨驚歎上。
此刻訊號彈再起,張守魚看得更加細緻,也瞧見了不一樣的宏大光景。
密密麻麻的浮雕,隨著訊號彈的白磷光斑升騰而逐漸展露。
有大有小,數量極多,不可計數。
最下方的浮雕最為清晰,能看到無數鬼臉娃娃,互相撕咬爭搶著往上泅遊,宛若在無邊苦海內掙扎上岸的冤情債主。
再往上是密密麻麻的重甲陰兵,披掛無面,坐騎猙獰,手持獵獵旌旗遮天蔽日,殺氣騰騰好似海嘯山呼。
目力所及的最上方最為壯觀,兩隻不能被稱為人的人形雕塑左右開弓,高聳入雲壯闊如淵,像兩坨巨大山巒一般分列兩側。
巨大人形雕塑皆千手千足,胸膛生目,赤發繚亂如狂蛇肆虐。
觀其外形有些像泰國教派中的四面佛像,可這兩尊巨像頭顱不止四顆,無數顆表情姿態各異的頭顱擠滿門扉。
或猙獰,或怨毒,或青面獠牙,或慈眉善目,或陰險狡詐,或清靜無為。
除此之外,兩尊巨像的數千手掌中皆持法器,法器種類亦完全不同,有藏傳佛教的降魔杵,亦有道家的拂塵和麈尾,亦有苗疆走屍祭祀使用的通靈器、東北薩滿教派使用的招魂幡......還有更多,張守魚並不認得,也叫不出名諱了。
訊號彈的持續時間有限,光芒從高處消逝的一瞬間,張守魚站在遠處,最後瞭望了一眼青銅門的大致全貌。
遠遠望去,那兩隻巨像凌駕於眾生百態苦樂之上,腳踏烈火海洋萬物生靈,橫跨陰陽兩道又超脫五行輪迴。
它們一左一右,各自伸出部分手掌,在兩扇門中央的鋪首銜環處做出拉拽門把手的動作,神態纖毫畢現又栩栩如生,恍若下一刻就會將門開啟,歡迎一眾入此門者來到阿鼻地獄!
訊號彈泯滅,只剩下最低處的手電光斑,可張守魚心裡的震撼還是久久難以平復。
“山不可有其巍峨,海不可有其澎湃,陰陽逆旅不可改其法相,古今大勢不可動其根骨!”
張守魚由衷讚歎了一嘴。
此時此刻沒人會說他矯情,唯有親臨在它腳下,才能真切感受到它所帶來的震撼莫名。
“這上頭雕的是啥?”
漢陽造完全看不懂,他看向步南梔,步南梔也搖搖頭,看向了乾二爺。
“老朽並不確鑿,看起來有某些隱喻,好像在講一個龐大的故事,古人總是喜歡在墓地上溝通天地陰陽,當然更多是墓主人個人好惡,或彰顯一生地位的外顯皮囊。”
這話說得模稜兩可,張守魚能看出乾二爺無法解讀,當然他自己也完全不能看透。
“我泱泱華夏青銅鑄造技藝已久,不過能擔負起如此大規模工程,且青銅器還在大面積使用的時代,料想應當是春秋戰國到秦時的手筆。”
乾二爺說得老臉通紅,能看出他此刻是真的激動。
其餘土夫子也滿臉亢奮,畢竟若這當真是秦朝的墓,以如此規格如此門面,即便有土夫子先入造訪,也絕對夠他們分一杯羹。
畢竟這種規格的先秦墓,僅僅是一杯羹,也足夠幾輩子的奢靡無度了!
司徒零沒有發表意見,畢竟這不是他擅長的領域。倒是張守魚此刻最為鎮靜。
鎮靜片刻後,張守魚清清嗓子,說了一句讓大家略帶掃興的話。
“諸位,俺怎麼覺著,這不像是秦代之前的墓啊?”
“怎麼說?”
聽聞此話的眾人神色一滯,乾二爺絲毫不在乎張守魚反駁他,反倒是帶著一個老學究該有的謙卑,擺好臉色虛心求教。
大家這麼瞧著張守魚,搞得張守魚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