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長,你可是要去娃子說的地兒?”
“怎麼,你還有事?”
“俺是這白虎村的村長......這屍油八成沒準就是俺村兒的山夫的,若真鬧出人命,俺可不能不管!老太婆你看好二狗子,這事兒自咱這兒起就得瞞死嘍!給俺找些鎬子,俺得進山瞅瞅!小道長俺勸你別跟著,屍蠟事大,俺瞧你也沒多大歲數,別再嚇個好歹!”
“腿長在我身上,這個用不著施主操心。”
張守魚眉梢微皺,不禁對這三太公多瞟幾眼。不過眼下他根本沒心思放在他身上,畢竟西北側山麓此時出現屍蠟......絕非偶然!
索性七七四十九日餘日尚多,張守魚自然是想要去探一番的。這老叟忽然橫插一腳實屬麻煩,可大路朝天不是他家道場,腳長在人家身上,他自然也沒理由管束太多。
本意下山的張守魚,就這般和三太公走西北山麓改道了。
一路上二人偶有閒聊,張守魚也透過這位老叟,瞭解了不少周遭情況。
三太公是白虎村的村長,平日裡主持山神祭祀大小典禮,在村裡享有威望。白虎村靠山吃山,這山指的便是五姥陰山。
他跟張守魚一樣信奉傳統,至今未剪掉頭上的辮子,平日裡的穿著亦是晚晴時期的棉布長襖。東北邊疆本就閉塞落後,像他這般打扮的大有人在,因而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倫不類。
剛進山麓沒多遠,三太公便停下扯出包裹,於正北方向點起三根香火,待香火燃燒掉落第一撮香灰時捻起灰燼,塗抹於左右虎口和印堂穴。
“拜山神?”
“呦呵,小牛鼻子果真是有點見識。”
“這是星夜叨擾山神姥姥休憩的必要儀式,一般苗疆地區有許多薩滿會重用此道,俺師父給俺唸叨過,因而看得通透。”
三太公聞言默不作聲,靜靜完成儀式,表情超乎尋常的虔誠。
臘月的東北是吃人的年節,山中更是刺骨冰寒。東北虎和熊瞎子都瞧不見,只有一些耐寒的山貨在頑強生長。火紅的五味子、野生的冬蘑與天麻遍地都是,只不過二人都沒那個心思去挑挑揀揀。
按照二狗子的說法往西北方走,漸漸已瞧不著人影。
“這西北山道俺們平日都不走,說白了這是背陰面兒,五姥陰山的朝向在東南,西北山麓終年見不著日頭,山貨品相不好,俺們村民也不費那力氣,早就是活脫脫的無人區了,咋可能會有屍油哩......”
三太公一路上不斷嘀咕。
兩個鐘頭後,三太公拍亮澄黃的煤油燈,四周能見度已不足十米。
黑夜裡有不知來處的聲音嗡動,隱隱間還飄蕩著一股難聞的氣息,正是屍蠟的揮發味道。
他將油燈提在腦瓜頂上,藉著微弱的光亮往上攀爬。
忽的油燈磕碰到了某處,抬眼一瞧竟是一隻腐爛臃腫的人手!
腐屍!
三太公嚇得老腿發顫,張守魚見狀亦眉目緊皺,不過卻沒有太多失態。相比於他這位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傢伙,張守魚的膽量很明顯比他好些。畢竟他跟這玩意打交道太多次了,多多少少自帶幾分處變不驚的膽氣。
三太公將煤油燈緩緩上移,一直照到腐屍的腦袋。
他捂著鼻子遮擋濃郁的屍臭,一邊瞧一邊面色呆滯。
“這......還是人嘛?”
張守魚搭眼一瞧,那屍體已經僵死多時,沒有躺臥在地,而是弓著腰站在山道石階上宛若雕塑,觀其動作貌似正在登山,剛剛踏出左腳後突然暴斃而亡!
屍體是男性,他雖背對著張守魚,但正臉五官卻清晰可見。
煤油燈照耀下的脖頸處完全扭斷,頭顱呈180度徹底扭轉過來,一張猙獰詭異的血臉正對著煤油燈的燈罩,火光映照下的五官竟然在笑,但眼鼻嘴卻佈滿了淚痕般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