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腹部的陽光,似乎不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改變。
明明是正午,藏於重重烏雲之中,捨不得展露溫暖的太陽,僅象徵性的對著雪原施捨了幾縷光輝,但是,對於生存在八天王屬地夾縫中的人們,即便能看見細碎如金子般的明媚,也會感動的置若珍寶,宛如新生。
踏著斑駁幾近虛無的光影,死寂的小鎮,不知為何聚滿了人群,這番空前盛景,完全擊潰了鎮中的冷漠和麻木。
虛掩的門縫裡老人捂住孩子的嘴巴,不敢喘出粗氣,雪地黑壓壓的人群之中,有的人不斷按揉著眼睛,好像看見了什麼不真實的畫面,有的人呆滯瞪大嘴巴,大的能夠塞下一個雞蛋了,更多的人則是竊竊私語,神色帶著敬畏和猜疑。
“這……這些獵物,全是你一個人殺的?”
這片淒涼的小鎮,很久不曾出現過如此盛大而空前的集聚了。
穿著褪了色的藍縷絲錦袍,鎮長雙手掩在袖裡,劇烈的顫抖,他的眼前堆滿小山似的獵物,自打看到這些觸目驚心的貢品,他的眼皮就沒有停止過抽搐。
坐在堆積獵物正上方的男人微微頷首,絲毫不理會鎮民們羨慕到幾乎瘋狂的目光,他垂下手,而是輕拍身邊倉惶不敢抬頭的少女,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大傢伙都聽好了,現在你們看見的貢品,我全部以瑤瑤和她嬸嬸的名義捐獻給大家,至於我的十隻雪兔,已經包含在內。”
“捐獻給我們?”
“他,他說的是真的嗎!”
吳文胥說罷,黑壓壓的人群直接炸開了。
鎮民們面色精彩,各種沸騰的聲音喧天而起,天吶!這麼多稀有的貢品,抵得上全鎮人三個月的成果了,他,他竟然眼睛也不眨的就全部捐獻了出來?
瞳子裡寫滿錯愕和激動的鎮民,一點也沒有紊亂咱們領主大人的內心,或者說,這份喧譁他早已經預料到,吳文胥瞥向呆滯的鎮長,冷冷說道:“鎮長大人。”
“我在!”
鎮長依舊站在四位彪漢之間,看起來被保護的堅不可摧,可是,被這位高高在上的男人注視,他竟然感到了恐怖的冰冷和無助,他堅信,這雙冷酷無情的眼睛,只要在眨動的一瞬間,就能毫不猶豫的取了自己小命!
吳文胥隨手將一隻雪狐的屍體擲在了男人腳邊,示意他撿起來瞧瞧。
‘秦瑤瑤到底救回了一個怎樣的怪物?’
鎮長暗暗吞了口唾沫,小心地將雪狐撿起,然而,當他的手指接觸到雪狐皮毛的一瞬間,他就狠狠僵硬住了!
‘這,這份手感?’
‘何等的柔軟,真是何等的溫暖啊!冰神大人在上,這隻雪狐皮毛的質量絕對是上等品質,不,該說是最上等品質!擁有如此皮毛的雪狐,獻給閩天王大人,肯定能抵得上八百隻雪兔了!’
八百隻雪兔是什麼概念?
一人一月的貢品是十隻雪兔,那麼八百雪兔,便等於八十人月貢的份量,亦就是說,這小小的雪狐,可以扣減掉八十顆人頭啊!
一隻雪狐等於八十條人命,的確算的上滑稽之極了。
但是,八天王屬地的平民不會感到滑稽,鎮長大人更不會感到滑稽,他眼中看得是數字,還有,活之不易的鎮民……
“這些貢品,足夠償還鎮子上人們對瑤瑤和她嬸嬸的恩情了嗎?”
吳文胥冷漠的話語,驚醒了沉湎在喜悅裡的鎮長,他看向堆積如小山的獵物,看向男人寒冷的眼睛,良久,認真而用力的點了一下頭。
於是,吳文胥眼中的寒冷褪去,露出了笑意,他溺愛的搭著少女的肩膀,像個哥哥,他沒有注意到秦瑤瑤的小臉紅到了耳根子處,對著少女說:“瑤瑤,我們該回去了,你的簍筐裡我放了兩隻肥狍子,午飯的時候你看著燒,對了,沿途我還採集了許多狼牙草,沒有連根拔。”
秦瑤瑤沒有聽清男人的話,只是渾渾噩噩跟在他的身後。
她心中不願意承認,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比她哥哥還要厲害的人,更感到難為情的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摟了自己,難道他不知道這樣的動作,夫妻之間才能夠做的嗎?
‘夫妻?’
秦瑤瑤連忙捂住滾燙的雙腮,偷偷瞄向前面肩膀寬厚的男人。
他的身子骨不算強壯,走起路很有氣派,讓少女想起將軍審視時驕傲的身姿,少女認真想了想,卻覺得他比無惡不赦的將軍們走路模樣好看多了,不禁滿足的笑了起來,笑得很幸福。
鎮子大人沉默的縮著手,目送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斑駁的金子中。
瘋狂的吼叫和激動的擁搡令小鎮顯得混亂,能看見一輩子不曾見過的貢品,以及聽說貢品無條件充公後而不被喜悅衝昏腦袋的人,恐怕唯有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