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帝·楓羅彌賽做了一場噩夢。
他夢見自己站在鐵脊山脈的巔峰,漫天匝地的斜陽,鑲出西邊天際一兩抹的絳紅深紫,他踏著斜陽,縱覽天地,頓生豪邁無匹,覺得光耀萬丈下的瓦洛蘭盡在就在手中,那是何等的霸氣無雙。
這時,一個沉默的男人忽然擋住了他的視線。
男人將斜陽遮擋,將天下遮擋。
深深的背影只露出暗淡的餘暉。
他看見那個男人比自己站得更高,更大,整個人散發出讓自己錯愕到無言的氣息。
一種王者的氣息。
他忍不住想匍匐跪地。
楓羅彌賽感到反胃,他將雙手死死卡住喉嚨,他拼命掙扎,可是怎麼也掙脫不了心中的匍匐與顫慄。
他滿頭大汗的醒了過來。
冰清清漫天的雪色,鎮著死神似的沉寂。
清早的嚴寒,淹沒了熹微的晨光,雲影凝滯,死也不願開展,反令人覺著死沉沉的暮氣。
雪地白的刺眼,楓羅彌賽將雙手埋入雪裡,下意識捧了一把抹在臉上,白雪被他滾燙的肌膚溶成了冰水,刺骨的寒流讓他渾身一個激靈,旋即順著紫鬍子滴在雪裡。
將厚重的積雪滴出千瘡百孔的漏洞。
約帝覺得頭痛欲裂,不禁大拇指用力抵向太陽穴,指關節努力的揉動了幾下,劇痛才微有舒緩。
昏昏沉沉的環顧四周,約帝·楓羅彌賽大吃一驚。
落入自己眼睛裡的居然不是黑暗無際的監牢,而是一片被厚雪染白的曠地,幾株疏疏密密的枯樹悽悽慘慘,枝椏被強勁的朔風吹得時時戰顫,一切聲音都好像為淒冷厚重的氣氛所吞沒。
這種戰顫令楓羅彌賽猛然站了起來。
這是哪裡?
約帝驚慌的像一隻兔子,寂曠的雪地找不到一個鮮活生命的身影,難道自己已經死了嗎?
這不可能!
楓羅彌賽死死捏緊了拳頭,他開始回憶,他想起來昨晚還與十三個傢伙們呆在唯有等死的監獄裡,晚飯吃的是乾硬的黑饅頭,索菲特那個白痴還向自己訴說了一些關於越獄無稽之談。
“突!”
楓羅彌賽身軀驟然凝滯,他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異響。
約帝大膽的轉過身去,他看見雪地裡漸漸伸出了一隻手,一隻慘白的手!
難道是行屍?
約帝·楓羅彌賽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可是見識那種毫無生命,只渴望著撕扯人肉的噁心傢伙,腳掌暗暗的在雪地上劃出一道圓弧,他已經計劃好,只要這具‘行屍’的腦袋露出,就一腳將它踢爆!
這隻像死人似的手終於掙脫著露出整個臂膀,“突!”像雪下躥出了一隻刺蝟,一個有些髒亂的腦袋搖搖晃晃的冒了出來。
“憋死老子了!”
聽見熟悉而親切的聲音,約帝·楓羅彌賽反而欣喜若狂的收回了腳,眼眸裡的喜意漸濃,他豈會不認識這個傢伙,他是十三追隨者之一的拳擊手——艾爾扎克!
“突!”“突!”
艾爾扎克的出現好像引發了一群連鎖反應,寂靜的雪地裡瞬時充斥一片突突的爆響,它們毫不在意的撕碎安寧,越來越多的腦袋從雪地下面冒湧出來。
羅洛、蔓蛇、張博倫……
約帝認真清點了一下人數,一個人也沒有少!
原來是一整夜的大雪,將他們都掩埋進了地下,還好昨夜的雪不算很大,如若是進城時那般厚壓壓的雪花,就算今日氣溫怎樣宜人,也絕然不能讓自己等人活著從雪地裡爬出來的。
等等,這個地方是!
約帝的瞳孔漸漸的開始收縮,他看見不遠處,一大片冷灰色高聳的城牆直直刺向蒼穹,堅不可摧的牆面掛滿萬古的寒冰,一扇宛如深淵寒鐵製成的巨門夾在城牆中間,睥睨的凝著自己,它凝重的像一隻拳頭,狠狠揣在了約帝的心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