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在我身後的蕭輝忙糾正:“我是說,你真是一個平易近人的同學。”
“那是。”
其實我說謊了。我不僅不是一個平易近人的人,我還是一個十分討厭人類的人。幾年的家裡蹲有使我產生想要去多結交外面朋友的念頭,但是每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曾幾何時我放棄了結交朋友,轉而關心家人親人,可這同樣沒能被他們理解。在我家人眼中,我就是個懶惰鬼;在我親人眼中,我就是個馬屁精。呆也不是出也不是,我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
打好菜,我坐這邊蕭輝坐那邊。蕭輝今天的午餐是包心菜和一隻雞腿。我今天的午餐是豆芽菜和糖醋排骨。當我看見視窗裡排列的菜品中有糖醋排骨時,我的腦子一熱就打了一份。打了後,我又後悔了。要知道,小吃店裡的糖醋排骨貴得要人命,雖然學校裡的菜餚價格定然比外面小吃店裡的要便宜點,但是我還期望著省點錢以攢回買下手機的一千五百元。後來我點了今天菜品中最便宜的豆芽菜便刷卡,結果學校裡的糖醋排骨竟然只要三元五角。縱使是大學裡的糖醋排骨也要至少四元一份,二中卻還便宜了五角。一時太過激動耽誤後面排隊的同學,我被身後的人催了兩次才清醒過來。
“怎麼,想要吃我的糖醋排骨嗎?”蕭輝時不時瞥一下我的糖醋排骨,我就問他一下。
“不,不用。”他的表情擺明就是想吃,但他又覺得不好意思難以說出口。
我忍俊不禁,對他說:“把你的筷子給我。”
“為什麼?”
“基於衛生理念,我不喜歡給人夾菜。你把你筷子給我,我夾給你,這樣就不要緊了。”
“我說了不用。”蕭輝低下頭夾餐盤裡的包心菜。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越到青春期越不坦率的孩子也是有的。
我用自己的筷子夾了兩塊最大的肉放到蕭輝的盤子裡,故作隨意地對他說:“我用自己的筷子夾給你了,不衛生可不怪我。”
蕭輝直直地盯著我夾給他糖醋排骨,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謝謝。”
天有不測風雲,上午風和日麗,下午烏雲密佈。吃完午餐,我返回教室,蕭輝去寢室收衣服。到達教室,我看見俞智福正和高嘉麗在一起。“小胖兒莫不是放動畫片被高嘉麗發現了吧。雖然可惜,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當我走近,我才知道高嘉麗只是在教導俞智福要好好學習。
“俞智福,開學初就是第一次月考。上學期你的文綜成績不理想,這次你得加把勁。上課你要認真聽講,不要開小差了。”
離正式開學還要兩個禮拜,高嘉麗你這教導也早了點。我歪頭看看俞智福,他的表情似乎在告訴我,他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易佳和,飲水機的加熱開關是不是你開的?”不管不問也會中槍?
我點點頭,回答:“是。”
“飲水機是班級的,礦泉水費是從班費裡面扣的。你不能因為自己要喝茶就擅自開啟飲水機加熱開關,使水耗得更快。”這番話怎麼感覺似曾相識呢。
“高老師,徐燕向你打小報告了?”
高嘉麗先是一愣,而後回答我:“你不用管我是怎麼知道的。總之,如果你非要現在加熱礦泉水喝茶,可以,但是以後礦泉水費不足得由你來支付。”
我早已想到高嘉麗會這麼說,畢竟高嘉麗也是個大人嘛,開口閉口總是錢也正常。能為班級做貢獻我不排斥,可是對於一位沒有零花錢的十七歲青少年來說,要承包班級礦泉水費,這還是比較吃力的。
“對不起,高老師。”我向高嘉麗道歉。及時道歉這是我被我以前的老闆所鍛煉出來的“優異舉措”。
“好吧,”高嘉麗微笑著說道,“老師不是不讓你們加熱礦泉水。冬季到來這不喝熱水肯定是不行的,但在八月還是儘可能不要浪費礦泉水了。”
我點頭允諾。高嘉麗隨後離開教室。
我到達教室的時候,謝長歌和嶽琦琦已經在教室中。謝長歌不用住校不需要去寢室我能夠理解,而嶽琦琦應該是住校生吧。
重回過去的我忘記了與班中很多同學昔日相處的事——高中畢業後和同班同學的聯絡極少,我想這是我將他們的事情遺忘的重要因素。在我的印象中,我和嶽琦琦並沒有太多的交流。高中時期的學生們縱使是在應戰高考的緊張氛圍下仍然三五成群,而且這樣的學生月考成績往往不會太差。和嶽琦琦經常走在一起的女生應該是她右上方同一組的李嬌同學。有意思的是,她們兩人一個白一個黑,一個性格內向一個性格外向。身高方面,嶽琦琦雖然坐後面李嬌坐前面,但嶽琦琦的身高比李嬌要矮。
“嶽琦琦,你是住校生吧。待會可能要下雨,你不去寢室收衣服嗎?”
女孩抬起頭捋一捋垂下的髮絲,微厚的橢圓鏡片使她顯得斯斯文文。她的相貌樸實,臉色紅潤,聽見我的問題於是回覆我:“啊,李嬌幫我去收了。”她的聲音柔和,並且她對我沒有如徐燕和潘依蓮那般的敵對之意,令我欣慰。
我沒有繼續過問她的事。嶽琦琦能夠用平和的語氣回答我,我已然知足。
中午鈴響,同學們相繼躺到桌子上午休。我睡不著,先在座位上什麼也不做呆了五分鐘,然後拿出英語書檢視我沒有回憶起來的有趣的內容。十分鐘後,我看得無聊,輕輕抬起椅子移開,站起來伸個懶腰打個哈欠。萬萬沒想到,恰逢此時高嘉麗經過教室。我這才猛然想起本週是高嘉麗值班。然而,我已經站起總不能迅速拉回椅子坐下。如果我這麼做,椅子拖動的摩擦聲會驚醒全班同學打擾他們休息。我和高嘉麗目光相接,但我沒慌而是鎮定自若地彎腰輕輕抬起椅子放回然後坐下,並且沒有再看高嘉麗而是顧自看英語書。大概過了五分鐘,我看向窗外,沒想到高嘉麗還在那裡。
“這女人在想什麼啊……”我暗想,搖搖頭換了一本歷史書看。
一分鐘後我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窗戶,高嘉麗已經不在教室外邊了。
“這廝一定要我看歷史書才肯離開嗎?”
下午的政治課沒有變自修課。站在講臺上的政治老師的臉色和數學老師截然相反:朱越一臉歡喜,彷彿得到什麼珍貴的天賜之物。據我所知,有啤酒肚的朱越老師應該早就有孩子了。除了孩子,我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好事會讓一個人這麼開心。難不成,和錢有關?這樣的事那可就有一籮筐了,我也懶得去推想。換在平時,朱越兩節課裡至少會讓一組同學輪流答題,今天他好像在向唐益仁學習,既沒有讓我們站起來答題,也沒有讓我們輪流答題。期間,由於朱越的講課語氣實在歡喜,王強便開口詢問他什麼事令他這麼開心。朱越笑著說:“沒什麼,沒什麼。”
下午第四節的地理課,陳美芬要我回答題目。我真是萬分討厭陳美芬這個人,她太陰暗:我沒有回答出問題,她就舊事重提,說我上週和她槓上,是不是不要上她的課了。
“易佳和,在這裡的大家都是想要考上好大學才這麼努力聽課的,不要因為你一個人影響了大家!”陳美芬如是說。
我實在想不明白陳美芬腦子裡裝的是什麼,而且她幹嗎把其他同學扯進來?
“對不起,陳老師。”做人不能太老實,心裡怎麼想嘴上不一定要這麼做。我曾經因為老實向老闆進諫被辭退過兩次。現在,我要爭取做一個“誠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