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冬嘆得一回,輕輕走上前去,尋了個位坐下:“你也莫哭了,身子本就未養好,再這樣下去可不毀了自個。”
問秋一聽毀了自個便哭得越發厲害了,可不是毀了自個,她起了那些齷蹉的心思,一旦叫人揭開便是這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了,更莫說日後尋婆家,只怕削了頭髮上山當姑子才行。
問冬自來不是個愛哭的,也見不得問秋這樣哭哭啼啼的,自個好心勸得一句還叫她越發哭得狠,心下頓時生了幾分惱意:“行了,別哭哭啼啼的了,王妃叫我來問你,你娘要領你回去,你可願意,若是願意的話,此番就能走。”
問秋方才還在傷心難過,聽得這一句,整個人一怔,抬起一雙霧濛濛的眸子看著問冬,一臉的不可置信,方才她娘明明只勸她好生應下那門親事,不要存那些個不該有的心思,可沒說要將她領回去。
倘若真個叫她娘領著出了睿王府,可不是真的毀了自個?問秋一顆心砰砰跳,又慌又亂,腦子如一團漿糊似得,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難不成是王妃曉得她的心思,敲打了她娘,這才叫她娘不得不開這個口?
思及此她便越發覺得恐懼,穆明舒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雖然對她們幾個丫鬟極好,可對於背叛自個或是算計自個的人,從來手下不留情。
她控制不住的抖動著身子,心裡卻明白得狠,自個根本就沒得選,倘若不同她娘回去,那四隻鳥或許就是她的下場,不,或許比她們更慘。
四隻鳥原本以為穆明舒進了府,或多或少會垂憐她們這些自己人,沒想到卻叫她們拘在院子裡,吃喝不少,卻一步出不得院子,如那籠裡頭的金絲雀一般,終生無自由,或許哪日死了也沒人會記得。
“我”問秋咬著唇,越發抖得厲害,想著她的老子娘,還是哥哥嫂嫂,以及剛出世不久的侄兒,到底開口道:“我願意跟我娘回去。”
得了問秋的話,李氏心頭也一鬆,她就怕那丫頭自個想不通,鑽進牛角尖裡頭出不來了,幸好她還有些許理智。
穆明舒將李氏的神色俱都看在眼裡,低垂著眼眸:“便是她願意自是好的。”心裡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人不可能永遠不變的。
想起問秋前世落得那樣的下場,今世卻又得了這樣的下場,微微嘆口氣道:“她那婚事,本妃還替她留著,便是出嫁也同問春問冬的嫁妝一樣,到底是主僕一場,你且問問她可還願意。”
李氏知道穆明舒寬和,卻也不想寬和到這樣的程度,心裡還直打鼓,一時間也不曉得如何回話。
卻見穆明舒揮揮手:“你也不必立馬替她回覆本妃,到底是終身大事,還叫她自個想清楚才好。”
這話傳到問秋的耳朵裡,她還捂著被子哭了一場,愧疚又自責:“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起那等子齷蹉心思,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當天傍晚問秋就收拾好行囊跟著李氏回了穆府,臨走時隔著門子給穆明舒磕了個頭,甚個也沒說。
穆明舒坐在屋裡頭出神,也一個字沒說。
等問秋差不多出了睿王府了,問春這才捧了個紅漆雕花錦盒過來,一把塞到問秋的手上,沒好氣的說:“王妃給你的,你好自為之吧。”說完便轉身走了。
問秋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望著這熟悉的睿王府,心裡頭說不出的難受,一張因生病而略顯蒼白的臉越發無甚人色。
她還記得年幼時進韶華苑當差的情景,還記得春夏冬三個對自個的情意,王妃對她們這些奴婢的寬容,以往不記得的事兒似乎一下子俱都記起來了。
眼淚順著面頰低落下來,糊住了眼睛,看不清前路,便是連未來也覺得迷茫。
李氏站在問秋的身邊,嘆口氣,催促道:“走吧,等夜裡便不好走了。”
問秋點點頭,將問春塞到手上的錦盒越發捧得緊,轉身同李氏並肩而行,斜陽打在這對母女身上,將兩人的身形拉得長長的,卻又無端顯出幾分寂寥。
穆明舒估摸著這兩人差不多出了府,還問了一回,問春氣沖沖的道一句:“不走難道還留在這兒等死麼?”
誰知道第二日一早就傳來問秋自縊的事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