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王瞥了一眼其他人,喧譁立刻安靜下來。他縮回手,表情變得陰冷,連語氣也透著陰惻惻的涼意:“嫉妒在蜂巢是最常見不過的東西,甚至還能起到不小的刺激作用,但在想要找事之前,要先掂量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他扭著腰肢走回講堂中央,提高了說話的音調。
“每次加入新人都要提一遍規矩,但我很不喜歡講那些又臭又長的東西,規矩的存在自然是有人總想打破些什麼,就像有了善於刺穿的矛,就會有阻擋的盾,就像……”
他頓了頓,略微思索,卻發現沒有更貼切的形容了,幾十雙眼睛正在看盯著他的尷尬。
蜂王不得不捂嘴輕輕咳嗽了下。
“總而言之,規矩是死的,要想完全遵守,也只有死人能做到,但我要的不是死守規矩的死人,怎麼辦呢?”他故意問了一句,沒等人回答又繼續說,“嘴上說的東西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只有真實才能教會人何為真理。”
“哦對了,說起來,我們的小可愛應該不止在座各位才對!”
蜂王露出一個殘忍笑容,有幾個孩子明顯的顫抖了一下,然後他拍了拍手。
一個小山一樣的身體從門口擠進來,裸露的臂膀上暴突著緊繃的肌肉,他的鬚髮就像灌木叢一樣雜亂茂密,渾身透著一股野蠻的氣息。
但這並不是最引人注目的。野蠻人的手上還拎著兩個不成人樣的人,他們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地方是完好的了,血漿,創口和破碎的衣布混在一起,觸目驚心。兩人都還有著氣息,這些傷其實並不致命,卻恰恰是施暴者刻意為之,死亡只是短暫的恐懼,只有苦痛才是永恆不滅的折磨。
“兩個鮮活的小可愛,原本該和你們一樣坐在這裡聆聽著我的教誨。”蜂王遺憾地說。
他俯下身去,將其中一個孩子臉上的血痂撕掉。那個孩子已經沒有再為疼痛呼喊的力氣了,只是劇烈的喘息著。
蜂王托起那張瞬間又浸滿了鮮血的稚嫩臉龐,無比憐惜地說:“多麼可人的一張臉啊,可惜已經壞掉了!”
他猛地直起身子,轉瞬就變得面無表情。
“選擇自由是正確的,這片土地上成千上萬的人都在為自由而活,可一旦用錯了方法,通往的就是地獄了。”
他揮揮手,野蠻人就將兩個觸犯怒火的可憐蟲拖走了,留下一地的血跡。
“想知道他們接下來的日子嗎?”蜂王又開始自問自答,“在某個骯髒的地窖裡舔著某個拾荒者的腳丫子,夠賣力的話,一天也許能有一餐熱飯也說不定。”
講堂裡的少年們個個面無血色,戰戰兢兢,恐懼像一群寒鴉一樣在心間盤旋不去。
蜂王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他把握著尺度,又重新展露笑顏,彷彿剛才講話的是另外一個人 。
“好啦好啦!”他擺擺手說,“你們都是我可愛的小蜜蜂,將來逢迎的都是貴婦名媛和豪閥紳客,努力一點的話,被贖了身,就真的通往美好的自由了呢!”
氣氛由此舒緩下來,有不少孩子開始心懷憧憬,而真正知道其中深淺的,也不敢輕易露出馬腳,只能假裝輕快。
對於池昱來說,他雖然不是很明白蜂王所說的將來,卻覺得自己一定能夠做好,之前在孤兒院的時候,老院長會帶著他這樣年齡大一點的孩子幫鄰里勞務以維持生計,所以他有勞動的經驗。
至於幫富貴人家做事,不會的學就是了。
接下來,蜂王沒有再提任何規矩,這種東西是一個循循漸進的過程,急不來。他只是搬出一塊公館領地的縮圖,簡明扼要地介紹了一番,並給每個孩子都分配了一個號牌,據他所說待會兒散了以後孩子們要根據自己的號牌去領取日需品和尋找住所,一切所用所耗都有著明確的規定,比如吃飯和洗澡的時間,錯過了就只能等第二天。
這期間沒有任何人能得到一對一的引導,從現在開始他們就要展示出自主的能力,溫柔鄉的表象下是物競天擇的殘酷現實。
但池昱還是得到了特殊的照顧。在問知他識字後,蜂王給了他一本小冊子,上面有關於規章和地域的標註很清晰。於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嫉妒眼神更重了,儘管這本冊子他們除了圖畫以外什麼也看不懂。
最後,蜂王做了一個形式上的總結,除了生活的安排,從明天開始,所有新加入的孩子都要接受學習,學習如何成長為一隻能為公館帶來利益的蜜蜂。
他還說明了一個重要訊息,在學習期間,每個人表現出來的學習成果將會直接決定他們最終在蜂巢的待遇和地位。
池昱能理解待遇,卻不是很理解地位的說法,但在散場時,有些擦肩而過不輕不重的話落在他的耳朵裡,讓他明白這個團體和孤兒院是完全不一樣的。
孤兒院的大夥為了生存齊心協力地,而這裡,只要自己能生存下去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