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青袍男子離開後片刻,蘇邁自隱身之處行出。
走到那圓圈邊緣,暗紅色的血跡依然觸目驚心,空氣中隱隱還有絲絲腥氣,不斷提醒著他剛才那真實而神秘的一幕。
繞過這妖異的紅圈,蘇邁來到那竹屋之前,只見門欄上橫著一方圓木,上有“隱廬”二字。
字跡粗豪古拙,霸氣外露,似以指勁隨手書成。
竹門半掩,看樣子似乎那神秘男子之前進去過。
蘇邁猶豫片刻,輕推門扉,“吱呀”一聲,小門應手而開,舉步而入,只見房間陳設極為簡陋,正對門戶的是一張竹桌,上有一個粗陶茶壺,兩個小茶杯,兩側各有一個竹凳。
左側是一方竹塌,而右側則是一張小書檯,上有經書幾卷,走近一看,已然蒙上了薄薄的一層塵埃,似久未有人居住。
移目四顧,書檯上方的牆壁上,一張素雅的人物畫像吸起了蘇邁的注意。
畫中是一年輕女子,容貌嬌美,俏麗可人,嘴角還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一襲白衣,手上握著一條紅色的絲帶,似乎正從畫裡款款走來,眉目間極為傳神,特別是那一抹笑意,直可銷冰融雪,令人如沐春風。
這畫中女子應該就是這屋主人,也就是那神秘男子口中的師妹吧,蘇邁琢磨道。
真是個神仙中人,難怪這男人一直念念不忘,走遍神州,苦尋法寶,九死一生也只為見她一面。
蘇邁盯著畫像,一時竟有些失神,眼中驀然閃過當日在翠雲山望天峰下那山谷中見過的白衣女子,一樣的仙姿絕色,不沾塵俗,衣袂飄飄,淺笑嫣然。
半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蘇邁搖了搖頭,自嘲道:“人家是道法高深的神仙中人,我算個什麼,以後要能再見一面,就是莫大的緣分了”。
正要從畫像上移開目光時,蘇邁突然發現,畫中右下角還有一行小字,細看之下,卻是一首小詩:
百里青葦玉廬邊
春秋幾度樂華年
拋得佛佗三千次
一半勾留是此間。
後首有狂草的落款,卻是“無定三思”四字。
蘇邁閱畢,不覺神思翩翩,一對年輕的神仙眷侶,在這仙境般的青葦湖畔,對著一湖鑑水,吟風弄月,歌舞翩然。
男子劍氣如山,長笑當歌,女子絲帶紛飛,輕移蓮步,留下漫天倩影。
這是一副多美妙的畫面啊,蘇邁輕嘆道,只是後面“佛佗”二字卻令人費解,難道這題詩的男子竟是個出家人?
對於自己這個近乎荒唐的想法,蘇邁也有些覺得不可思議,和尚應是在廟裡清修的,如何能在這裡吟風弄月,醉酒長歌,再說這麼美麗的女子,怎麼會跟一個和尚在一起?
蘇邁搖搖頭,眼光落在那落款的“無定三思”四個字上面,狂傲不羈,一氣呵成,怎麼看也是出自一個瀟灑隨性的男子之手,和印象中晨鐘暮鼓焚香頌經的出家人扯不上關係。
在屋內停留片刻,發覺這竹屋之內雖是陳舊簡陋,一臺一桌卻也清新質樸,加之那幾卷經書和那牆上的畫像,越發超塵脫。
此刻置身其間,蘇邁只覺心靜如水,恍然已忘卻今昔何昔,身在何處了。
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畫像中的女子,有些不捨地離開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