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輕輕推開,飛揚的飄雪便隨著來人的腳步闖入房內,經暖意一燻化作了點點水滴,落在精細的木質地板上。
門外的丫頭在得令後便恭敬地垂首而入,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女官服飾的人,雙手紋絲不動地捧著一個用華貴錦緞遮蓋著的檀木托盤,邁著分毫不差的步伐行至葉綠蕪身前。
她並未抬頭,福身道:“太子殿下知曉今日鄉君回府,便派奴婢前來送上些小玩意兒,還請鄉君莫要推辭。”
雖是東宮出來的女官,可言辭之中卻無半絲盛氣凌人之意。沒想到許明川竟馭下極嚴,平日裡這位儒雅隨和的太子殿下,想必心思也是極深的。
也是,身為皇室中人,又有哪個不是長了一副九轉回腸?
葉綠蕪略一抬眸,目光在那華貴錦緞之上悠悠一蕩,期魚便立刻快步向前,從那女官手中雙手接過托盤。
見著葉綠蕪並未多說什麼便接下了這禮物,那女官暗自鬆了一口氣,又道:“這一顆珍珠是兩年前殿下偶然所得,雖比不上進奉給皇后娘娘的,可也不算平平無奇,便贈予鄉君解悶吧。”
在她娓娓道來後,期魚便當著面將那錦緞揭開,露出一個雕刻精美繁瑣的小木盒來。她將托盤置於一旁,左手穩穩託著木盒,右手二指輕推,木盒便緩緩開啟,一條細細的裂縫展現在眾人眼前。
霎時間,一泓綺麗的光暈便從中傾洩出來,宛若星海傾覆,日月同出。
因著葉綠蕪習慣於明亮的環境,她房中一到入夜便燭火輝煌,甚至於房房簷之上連燈籠都不必掛。
可這滿室的燭光還是在木盒開啟的那一瞬間黯然失色,似乎所有的光彩都被它吸入其中,無法逸出。
這顆珍珠居然是淡淡的粉色,瑩潤的表面上流動著五彩斑斕的,迷離而炫目的光。房中的點點燭光倒映在其上,宛若半壁星空落入凡世。
這般模樣的珍珠,又豈能用平平無奇四個字來形容?
葉綠蕪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而後又極快地消失,細細思索著許明川的用意,“煩請你替我多謝太子殿下美意,明日我再當面道謝。”
那女官見禮物被收下,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桌上的紅燭燃著嫋嫋青煙,直直飄向空中,也將葉綠蕪的思緒帶去遠方。按照城門守衛的話來看,似乎聖上很希望自己回來?而他們口口聲聲稱自己為“昌國的希望”,這個說法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期魚在將那名貴的珍珠收好後,眼見葉綠蕪一直在盯著燭火出神,便輕聲提醒道:“小姐,明日還要進宮面聖,可不能一臉憔悴地去啊。”
聽到這話,葉綠蕪猛地抬了下眼皮,似是大夢初醒,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這眼下最要緊的還是這件事,其餘的彎彎繞繞還是待我回來後再慢慢細想吧。”
期魚垂首應是,而後將她褪下的外裳細細捋平疊放在一邊,走至塌前伸手將霞光般的幔帳放下,轉身一一吹滅了燭火,輕輕掩門離去。
第二天一早,東邊的天空才將將泛起了一絲魚肚白,葉綠蕪便強忍著睏意,閉著眼睛坐在妝臺前,由著幾個丫頭在自己頭上折騰。
眼前是不停晃動著的燭光,即使她閉著眼睛也能感到細微的光。珠翠碰撞之聲在耳旁清脆地響著,好似忽遠忽近飄在自己周圍,聽得她睏意更深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期魚在一旁柔柔道:“鄉君,是時候穿上品服起身了。”
葉綠蕪依舊緊閉著雙眼,像個傀儡一般張開雙臂,任由她們將一件又一件的服飾裹在自己身上。腦海中卻在想著無關的事,倘若冬日裡能在這些繁重的衣裙之中綴滿皮毛,那該有多暖和……
待一切收拾停當,她這才睜開雙眼,仔細看著鏡中的自己。
鄉君的冠服算不得有多華麗,可這衣料卻無比絲滑細軟,雖輕柔但卻十分溫暖,倒是十分稱她心意。高高挽著髻的青絲之間閃爍著華貴的珠寶,想必隨手卸下一件便能抵得上普通百姓家中一個月的花用。
臉上被精緻的妝容一蓋,眼角眉梢間便多了幾分凌厲,使得她本就明麗的容顏更加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