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後來他也無奈,便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而在重光有一次發燒之後的夢囈中,他才知道真正的原委。
那時候的他還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樣子,平日裡總是跟在自己身後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小跟班。而那一晚卻死死抱著他的胳膊,嘟囔了半宿的話。
直至今日他還記得,幼年的重光白淨瘦弱的臉上泛著不健康的紅暈,緊閉著雙眼嘟囔道:“大師兄是所有人的大師兄,可師兄就是我一個人的師兄,我才不要與他們一樣。”
當時他也是如同現在這般震驚,而後由著他抱著自己的胳膊過了一整夜,他也是一夜未眠。
他現在這樣說,是不是代表原諒自己了?宸宇想。
眾人聽到此話後也是不住地嘆息,原來真正的嵐門大弟子在這兒啊,可惜這麼一個光彩照人的門派,其中原來也是這般的骯髒不堪。
從前都只是聽著別人喊重光大師兄,可從未聽過他喊別人師兄,葉綠蕪還有些不習慣。
她看著在嵐門弟子心中似神如仙一般的大師兄此刻一副虛弱的樣子,而且這個人明日便要離開他們了,心中便十分難過。
因著後殿之中還有一條等著重光去救的白蛟,她向來重諾,諾言一出便想方設法都會完成。
可是依著重光現在的身體狀況,又怎麼忍心再讓他去救人呢?
葉綠蕪心中進退兩難,臉上便有些躊躇。
宸宇忽然對著她道:“你呢?是跟著於大掌門回去還是要跟著我們走?你可想好了,趁著現在我還念著他對你的照顧問你一句,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她猛地一愣,想起了宸宇之前因著迴天丹和鮫珠的事情對她有些不忿,便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卻沒想到宸宇似是沒看到她眼中的躊躇一般,直直扶著重光站起,而後對他說:“早就跟你說過別傻乎乎地對誰都好,人家看來根本不領情啊。”
宸宇與重光自小一起長大,深知他雖心性善良,可也絕不是那種萬事都替別人想得周到的人。他幼時便馬馬虎虎,毛毛躁躁的,還是虧了自己與師傅照顧他,沒想到這麼多年下來居然讓他養成了習慣。故而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替葉綠蕪思慮,必是有什麼不能說的原因,還是帶著她一起走吧。
葉綠蕪一聽自己被這樣說,連忙辯解道:“沒有沒有,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情,沒反應過來。”
宸宇雙眼一眯,“嗯?先說願不願意跟我們走,再說你方才在想什麼。”
對於願不願意離開嵐門這個問題,葉綠蕪心中便有些不知所措。若說感情,她對於嵐門倒也沒有多少感情,畢竟她當年孤身前來之時,永定伯府可是送去了足夠養她一輩子的銀兩,倒也並不與嵐門相欠什麼。
而大師兄也確實幫助了自己許多,可以說在整個嵐門之中也就只有他還算關心著自己。
罷了,今日就讓自己任性一回吧。
“在聽楓大會之時,我用自己親傳弟子的身份以嵐門圖騰為祭,啟動了靜影落華陣。自從那時起,我便不再是嵐門弟子了。”葉綠蕪儘量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再顫抖,緩緩道出了這個深深埋藏於她心底的事實,“既如此,我便與大師兄一同去吧。“
說罷她一撩衣袍向著上官曉與於秋的方向跪下,以額觸地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肖弟子寰清拜別師傅!”
上官曉也是個心腸軟的人,對葉綠蕪的教導也算是盡心盡力。到底也是看著葉綠蕪長大的,縱使他心中有百般不捨這師徒之情,卻也不願她違背自己的意願,便不捨道:“今日再最後喚你一聲寰清,為師便願你此去一帆風順,再無坎坷。”
葉綠蕪向著他再拜了一次,便決絕轉頭向著宸宇走去。
溫餘看著她似乎不帶一絲牽掛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一股失落之情湧起。他心中雖羨慕葉綠蕪能夠如此瀟灑自在,又何嘗不想與她一起離開呢?他將伸到一半的手強行收回,緊緊攥拳握於袖中。嵐門為他報了滅門之仇,他又怎能以怨報德?
她是個極為聰慧的女子,想必早已知曉自己的心意。可如今她的命運已經與兩國這一場戰爭緊緊聯絡在一起,自己這一無是處的樣子又怎能配得上她?
罷了,待他報了這一份恩情後,再下定決心去找她吧。
三人離去後,眾人便開始自行運炁。待內傷略微好轉後,三三兩兩道別回師門去。
紀無涯嚮慕容芷道別後,好似還有未盡之言,右手在頭上摸來摸去,半晌也不說話。
慕容芷噗嗤一聲輕笑道:“怎麼了,不就是道個別嗎,怎麼連話都不會說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在想,你我二人就此一別後,何時才能再相見呢。”
“若真有緣,又何須想這些有的沒的呢。”她笑道,“紫雲宮要出發了,我也要走了。這個送你,可不許扔掉。”
紀無涯看著慕容芷離去的身影,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意。直到她的身影都看不到了,他才如夢初醒般清醒過來,開啟方才慕容芷放在他手心中的一個錦囊。
裡面是一枚鐫刻著“平安”二字的銅錢,還有一張小小的字條。
他的心中忽地湧起一絲喜悅,似乎已經想到了這字條之上的話語。他迫不及待地將其開啟,露出了幾個娟秀的字:京城慕容府,靜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