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嵐門在江湖中口碑頗好,葉綠蕪與溫餘身上的嵐門服飾為他們提供了莫大的方便。他們在一個小鎮子裡買了些乾糧與兩匹馬之後,日夜兼程向西奔去。而溫餘的探查術只能知道重光的大概方向,他們這幾天走遍了路上的所有村鎮,耽誤了好幾天的時間。
在宸宇二人離開的第五天,葉綠蕪踏進了永安城的城門。
城門口有許多官兵把守著,等著進城的百姓排起了長隊。葉綠蕪並不常下山,饒是她七歲以前在伯府中生活,可因年幼也未曾出過門,故而她對世間諸事一概不知,心中充斥著孩童般的單純。
“這位老伯,請問前面是在做什麼?”葉綠蕪稍稍彎腰,輕聲詢問她身後的一個老人。
“姑娘,你們一定不是這附近的人把。”那老人見她雙眼清澈,認定她是個不出閨門的小姐,“這城裡的天香樓在整個直隸可都是數一數二的煙花地啊,可就在幾天前裡面的媽媽和花惜姑娘雙雙自盡了。這官府一查,才知道這附近失蹤了的男子都是被他們殺害了,屍骨就埋在後院裡,聽說挖出來二十多具呢。”
葉綠蕪驚訝:“在天子腳下這般謀財害命,一直以來竟沒被發現?那些男子的家裡人也沒有報官嗎?”
那老伯深深嘆了口氣,又道:”唉,怎麼可能不報官呢。只是這世道不好,有好多家裡過不下去的人出遠門去謀生,可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這人們都說北邊早就是土匪當家,官兵派了一隊隊去,可最後一個人都沒有活著回來啊,後來這官府就再不管土匪的事了。”
旁邊一男子聽聞此話,冷哼道:“若不是自己貪戀煙花之地,又怎會白白丟了性命。”
葉綠蕪與溫餘面面相覷,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不解,這人怎麼一點都不憐惜那白白丟掉的二十多條性命。
正想時,她感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一下,回頭一瞧,原來是一個進城賣菜的婦人。
那婦人向葉綠蕪擺擺手,將她拉到一旁低低道:“姑娘莫要理他,我跟他是一個村子的,他弟弟賣妻典子氣死老母,趁他不在變賣了家裡所有財務,拿著錢就去天香樓了。他回來之後祭拜祖宗,就把他弟弟逐出家門,再不認了。”
葉綠蕪面露慍色,狠狠道:“這人和禽獸有什麼區別!就算不被逐出家門,他哪還有臉再回去。”
“誰說不是呢,我們也都以為他是沒臉回來了。可現在天香樓出了事,他還是進城來看看那些屍骨裡有沒有他弟弟的。”那婦人面上一片悲慼之色,深深嘆了一口氣,“到底是血濃於水,又怎能割捨的下呢。”
葉綠蕪回頭再看那男子,這才看到他臂上早已係上白紗,想必他也覺得自己弟弟早已死於非命了吧?血脈相連之人,似乎總有一種莫名的感應。
血脈相連……
這四個字轟的一下在她腦內炸開,那兄弟二人到了如此地步尚且還能相互牽掛,自己自七歲離家後竟從未受到一封家書。她雖年幼,卻從未忘記自己離家是為了保住葉氏最後的血脈,為了不被家族即將到來的風暴所連累。可葉氏滿門覆滅已是十年之後的事,這十年之間莫說家書,就算有弟子去往徐州辦事,也並未見伯府帶一句口信前來。倒是她初到嵐山後,因對父母的萬般思念託人帶去了許多書信物什,可如同石沉大海,不曾濺起半分漣漪。
幼時也有頑皮小童取笑她是沒爹沒孃的孩子,她便努力練習魂術狠狠教訓回去,因為一直以來她的心裡深深信任著,自己身後是尊榮無比的永定伯府,是最強大的靠山,是她的家。
十年時光晃然而過,就像一陣風吹來,輕柔而悄無蹤跡。時隔十年再次聽到血脈相連這四個字,她心中卻是震驚無比,父母對自己十年的不聞不問,究竟是為了保全自己與葉氏血脈,還是說,自己根本不是他們的親生骨肉?
“小蕪,小蕪?”
溫餘的聲聲呼喚打斷了她的思緒,回過神來便看到他的雙眸中寫滿了擔憂,“那人和你說了什麼?我喚了你好多聲你都沒反應,馬上就到我們進城了。”
葉綠蕪收起心神,對著他微微一笑:“無事,還是先進城要緊。”
再次回到隊伍中去時,前方已是寥寥幾人。葉綠蕪這時才看到城門邊上貼著的一個長長的告示:
“……經驗骨比對後,已將所有屍骨生前樣貌繪出,家中若有失蹤成年男子的,家屬可到天香樓自行比對……”
二人隨著人流進了城門,經過好一番盤查後才透過。
葉綠蕪深深看了眼人流湧動的方向,向前遙遙一指道:“那邊想必就是天香樓了,我們還是避開的好,若被捲進這件事裡怕又要耽誤時間。”
溫餘點頭稱是,二人便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因在城門出耽擱了許久,在詢問了四五家客棧後已到了正午,二人均有些飢腸轆轆,便在這條街上的最後一家客棧處停住。
二人在門口將馬拴好,進了大堂便有小二上來招呼:“二位客官來點什麼,咱們店裡的醉雞可是一絕,滿城上下都找不出第二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