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排成兩列,魚貫而入之時,突然有人出現將容渢帶走。
與容渢站在一排的羅茵,如畫的眉眼動了動,壓下心裡疑惑,選秀在即,怎麼會突然要將容渢給帶走,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眸看了眼前太監一眼,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容渢神情淡淡,沒有一絲害怕,悠悠揚起的眉眼帶著幾分冷冽,不急不緩地從秀女之列走了出來。
等到容渢跟著那太監漸漸走遠後,羅茵看了眼前面郭公公的背影,壓低聲音道:“郭公公?”
郭公公頭也沒回,臉上笑意略有些凝重:“羅小主可還記得老奴之前所說的話?若不記得,老奴便再說一遍,宮裡的事,什麼不該聽,什麼不該看,知道的事還怎麼揣糊塗,這一言一行可都關係著自己性命和家族利益。”
羅茵臉色一頓,不甘地低下了頭,只是眼睛還是忍不住挪向容渢方才離去的地方。
容渢被人帶走,碧花和雲宵兩個丫頭也被人看管起來,而謝予此刻被晉元帝牽制在宣政殿。
“這樣的女子留著只會是禍害,朕不納她入後宮,可斷然不會留她性命,讓她擾了你的心神。”晉元帝語氣決絕,容渢既然成不了阿濯留在他身邊,那麼他就要將其毀掉。
謝予微微垂下的手,緩緩攥緊,眼眸沉寂之色捲起一陣黑色風暴,但卻絲毫不顯露出來,他嘴角扯出一個略帶譏諷的笑容。
“陛下這是在不甘心?”
謝予的話將晉元帝隱秘的黑暗和腐爛給揭露出來,晉元帝當即臉色一變,陰沉地盯著謝予,一字一句問:“朕為何要不甘心?”
謝予兀自輕笑一聲,笑聲平淡沙啞:“因為陛下沒有留住懿賢皇貴妃,所以心裡便想讓臣和你一樣,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謝予鴉青的長睫細密掩蓋著他的眼眸,不顧晉元帝的憤怒揭開他的虛偽面孔:“謝予對當年之事知之甚少,可也在陛下身邊隨侍多年,臣猜當年陛下將懿賢皇貴妃禁足章華臺起,就沒有想過留她和睿親王的性命。”
晉元帝一手重重拍在龍案上,怒不可遏地陰森盯著謝予,眼底殺意越濃,他聲音緩緩:“你放肆!”
“懿賢皇貴妃家眷無一人生還,皆因謝致緣由斬首,陛下看似恩寵與她,不將其連坐只將其禁足,其實是想借宮中別人的手來替你做下害人的事,就連她腹中的孩子你也沒有想過讓他生下來,因為他流著謝氏一族的血,而陛下卻是將懿賢皇貴妃母族全部株連的人,所以陛下不敢留。”
謝予說的每一個字都極為清晰,往日種種皆歷歷在目,如同走馬觀花一般,顯現在謝予和晉元帝面前。
謝予眼底深意隱隱變得有些赤紅,眼前他彷彿看不見別的東西,只有親人淋漓的鮮血。
“當陛下得知懿賢皇貴妃誕下大皇子不過半個時辰就夭折時,心中可是在慶幸,之後又聽得懿賢皇貴妃隨著大皇子而去時,如負重釋時,卻又放不下對她的執念。”
晉元帝頭痛欲裂,記憶彷彿被一把尖刀破開,他記起自己看著高公公抱著那個死嬰在自己面前,臉上青紫,像是被人捂死一般。
而他的阿濯靜靜得躺在床榻之上,屋中生產後的血腥支起都未曾散去。
高公公問他可要查個乾淨。
他卻道:“不必了。”
晉元帝臉色難看至極,目光如凝結冰霜:“你給朕閉嘴!”
謝予笑意一滯,聲音幽幽在宣政殿裡迴響著:“陛下,真是叫臣覺得可憐。因為是你親手害死了懿賢皇貴妃,所以二十年來,陛下執念如此之深,從未放下過。”
晉元帝一手撐在龍案站起身,面色漲紅:“你若想死朕就成全你!”
謝予笑了笑:“那就多謝陛下隆恩。”
晉元帝跌回龍椅,臉一半在陰影處,教人看不清神情,他默了半晌,神情一瞬歸於平靜道:“你說的對,朕是在不甘心,是在嫉妒,可是朕怎麼會輕易讓你們共赴黃泉,你若想見她,朕就讓你去見她,可是朕會告訴她,若想你活,她就得死,反之亦然,她若活了,朕就冊封她為貴妃,與戚貴妃比肩。”
“朕倒要看看,有機會可以活下去,還能享受從未有過的富貴權勢,你猜她會怎麼選。”
謝予低低地笑了一聲,目光憐憫地看向晉元帝,卻又恭敬拱手行禮道:“臣領命。”
謝予走後,晉元帝一人待在宣政殿內,良久只聽晉元帝幽幽道:“若謝予為保容渢死了,容渢也不必留了,將他們挫骨揚灰,天南地北各撒一處,生生世世永不相見。”
暗處並未有人答話,卻是隻覺一陣微不可聞的輕風掠過,吹起了龍案上的一頁紙。
而此刻菁蕪軒,懷鄞卻是早在容渢從她這兒離開出宮後,又再次被人禁足,雖不曾對外宣揚,可懷鄞卻是實打實的在坐牢一般。
她聽得忍冬傳來的訊息,臉色一變:“賜死容渢?父皇不是要納她進宮,怎麼又會要賜死她?謝予呢!”
忍冬搖搖頭,能探聽得這些訊息,她已經著實不易,只是揣測道:“聽聞今日陛下從華榮殿出來就有些神色不好,約莫是戚貴妃跟陛下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