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郎,賀新郎,一賀郎君半生鬩牆,終落了、幸抱得珠璧良緣美嬌娘。”
秋玹眼前是一片燃燒起來的血紅,她一把扯落頭上的蓋頭,一時竟有些覺得自己跟不上節奏。
今日是第七天,是“左嵐”成親的日子,也是封棺的日子。她原本在腦中整理一遍細節,自己補出來的情節是,“新娘”在這個村裡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新娘,或者說,至少左嵐這個人不是。
從第一天到達金林村之後所遇到的種種匪夷所思來看,“新娘”這個角色所擔任的意義大概是為了獻祭。
或許是因為什麼封建迷信,或許是因為村裡不可宣之於口的傳統,總之人們會在婚禮當天將新娘獻祭給廟裡的邪神,以此來換取後一年的風調雨順。
而輪到左嵐的時候,大概出事了。
秋玹原本是這麼想的,直到現在看到眼前的場景。
大概一個小時之前,她被人盛裝裝扮著送入早就佈置好的禮堂。禮堂是修建在廟裡的,還是在那個位置,而不同於現實時間點裡他們看到的半成品裝潢,在左嵐的時間線,這間禮堂或者說是整座廟宇,傳統上就是用作成親禮廳的。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大概與秋玹第一天所經歷的差不多,她被那些媒婆強行架著邁過火盆,周圍十幾個壯實小廝寸步不離地圍著她生怕逃跑。只是這一次,沒有所謂的三拜,高堂之上坐著的所謂“雙方父母”,從她這個視線看過去也都是很正常活生生的活人。
這跟原來第一天所代入的記憶不一樣。
雖然心下疑惑,很快秋玹就被推過去固定站在中心位置。隔著遮蔽視線的紅色,她聽見周圍的賓客開始大聲談笑,緊接著互相敬酒,每個人嘴裡都在說著“恭喜、恭喜”。
也不知道是在恭喜誰,因為新郎始終不曾出現。
正這麼想著,只能堪堪看見地面上方一點的視野範圍內,出現了一雙陌生但十分考究的布鞋。
周圍喧鬧的觥籌交錯似乎是集體被扼住咽喉,死寂了一秒。
“夫妻對拜。”
一道聲音這麼說著。他直接略過了前面的兩句拜天地拜父母,垂在同樣血色嫁袍兩邊的手指似乎動了動,緊接著,秋玹肩上一重,是那兩個媒婆又按著她彎下了腰。
“是我的新娘了。”
那聲音這麼說著,“再也沒有人會將我們分開。”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再也沒有‘人’會將我們分開。”
恍惚中,死寂一片的禮堂裡,只剩那名怪異黑皮司儀高聲說著:
“賀新郎,賀新郎,一賀郎君半生鬩牆,終落了、幸抱得珠璧良緣美嬌娘。”
……
秋玹再一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好像是騎在一匹馬上。
眼前一片燃燒起來的血紅,她一把扯落頭上的蓋頭,然後發現眼前通紅一片並不是自己的錯覺。她朝著那個方向眯了眯眼睛,驚異發現禮堂的位置已經整個燒灼了起來,不僅是禮廳,連整座雕樑畫棟的廟宇都燃燒於血紅的大火之中。
真有夠虎的,就那邪門的廟,說燒就燒了?
秋玹暗自咂舌,隨後注意到什麼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是被綁在一匹馬上,前面牽著馬的人頭戴防毒面具,不過看身形似乎是熟悉的。
是那個之前來找過“左嵐”的男人,說一定會帶她逃出去的那個。
“喂,兄弟。”秋玹喊他,“我醒了,這是要去哪?”
男人回過頭,秋玹這才後知後覺已經黃昏了。橙黃色的餘暉灑在那人的防毒面具上,一時連做工相比起之後相對復古粗陋的面具也變得柔和起來。
那人抬手,將面具解了下來。
果然是那個男人的臉。
“我帶你出去。”他說,“我們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去遠航,去開始新的生活。”
秋玹:“……去月亮船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