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最後一點事,我搭乘高鐵回到了廬州。
出了站,溼熱的空氣迎面砸來,這讓已經熟悉了北方乾燥氣候的我,手足無措。
我先回了之前的大學。逛了幾圈,在雙子樓下,見到了當初的輔導員。她如今已經生兒育女,面容老去,不過位子也朝上升了一點。
見到我,她很驚訝。躊躇了半晌,問我:“你現在過得怎麼樣?不會真過上那日子了吧。”
我也很驚訝她能認出鬍子拉碴的我,點點頭說:“躲不掉的。”
她面色就很失望,說:“這些年,你是我記得最清楚的一個學生。得十年了,你真不容易。”
我想,她一定認為我到現在還被鬼纏著,所以活得不容易。
我朝她笑笑,說:“還好,事情已經辦完,以後我就正常了。”
我說的模稜兩可,她想不出什麼話來應我,我接著對她說:“我還是很感謝你當年對我的關心。你以後如果加班到十二點,回家不要走地下停車場。非要走的話,不要穿高跟鞋,雙子樓的地基打得不好。”
她很鄭重地點頭。
我其實很高興,畢竟在故地,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我認識的人真的不多了。
出了學校,我又轉道去長嶺。
長嶺在廬州的北方,是個小地方。這裡有一家沒落的道門家族,長嶺張門。
計程車送我到一個山丘下的水泥路,下了車,我開始費力地爬山。
中間有幾個農夫看見我穿的人模人樣,好奇地盯著我。
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看了我一會兒,忽然朝我打招呼:“你莫是陳中吧?”
我停下來,對他說:“我是,您是哪位?”
他扔下鋤頭,跑過來,朝我行了個禮:左手的小指蜷縮排手心,其餘四指搭在右手腕上,微微鞠了個躬。
“您原來是張門弟子,失敬。”我很驚喜,因為在我的猜測裡,張門應該後繼無人了。
我也朝他行了個禮,說:“陳中特來拜訪長嶺的張工,多年不見,不知他如何。”
張工原先是個包工頭,姓張,所以外人都喚作張工。至於他的真名,一直沒人在乎,現在他已經癱了差不多十年,早成了廢人,更沒人打聽。我初次進入道術世界,長嶺張門還不是張工執掌,老一輩仙去,物是人非。
面前的中年人對我說:“張工是我大哥,我是張門最後一代弟子張喜。”
他這話,就表明自己不會再收徒。果不其然,張門真的後繼無人。
張喜丟下手中的活,引著我朝張門走過去。
張門不是像正一、全真那樣的正統道派,而是鄉間一個道門派系的名稱,宗族發展,偶爾收些外姓弟子。很多年前,他們在中原非常出名。
可是我現在見到的張門真的沒落殆盡。
斑駁的牆壁久不修繕,一扇硃紅的大門開始掉漆,飛簷缺了個角。張喜進門的時候,鞋都不蹭,一身泥土的走進去。
張工正躺在院子的簷下,風扇在他身邊呼呼的吹著。
“大哥,陳中來了。”張喜說話。
張工艱難地睜開眼,皺紋橫生。他看見我,招手讓我過去。我走到他身邊,拉了個小凳子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