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沐揚不甘地看了趙老一眼,無奈重新落座。
華溪煙的眸光落在那女子身上,盯著看了片刻隨機轉開,與孫沐揚目光撞於一處,她的眼光很是明朗,某內眼波流轉,迷霧氤氳,似嘲似諷。
孫沐揚終究是太過自負,平時孤傲慣了,以至於忘了他自己的身份。這裡是什麼地方?也是他的身份能夠說話的?
“你倒是說說,你為何要狀告孫㫥如此罪行?”郭焱再次大拍醒堂木,威嚴問道。
那女子恭恭敬敬地再次叩首,直起身緩緩道:“民女家有兩女,長姐名喚柳如,年幼時因為生活艱難淪落青樓,後來被孫㫥看了去,便要為姐姐贖身抬妾。姐姐本來不願,但是孫㫥百般要挾,姐姐終究敵他不過,進了孫府,隨後便有了身孕,自然極為歡欣,但是年不過一載,便傳來了姐姐身亡的訊息。民女自然不信,於是前往孫府討要公道,但是無人理睬。”
“你那姐姐分明就是病死的,與我孫府何干?切莫血口噴人!”孫沐揚再次美譽沉住氣。出口答道。
華溪煙其實很能理解孫沐揚的莽撞,畢竟現在孫家今日不同往日,如今情況特殊,京城所來的高官全都緊緊盯著孫家,若是有一點兒紕漏便是萬劫不復。尤其是孫家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早就將孫沐揚良好的修養一點點兒地消磨乾淨。
“孫公子請坐!”郭焱衝著孫沐揚吩咐罷,轉頭看著下邊那女子,“你的意思是你姐姐不是病死的?”
“自然不是。”那女子答道,言語極為確定,“姐姐雖為風塵之女,但是潔身自好,入孫府前從無任何不檢行為,而且傳家書之時從來都是報喜。但是姐姐死後……”
柳媛說道這裡,似是想到了什麼痛苦的回憶一般,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全身止不住地顫抖,就連雙目也放空了幾分:“姐姐死後……我覺得蹊蹺,便派人掘了姐姐的墓,並請來了仵作為姐姐驗屍,那仵作說……那仵作說……姐姐是被多人凌辱之後活活打死的!”
說道最後一句,柳媛猛地抬起了頭,直接看向一邊的孫沐揚,那狠辣的眼神幾乎能將人生吞活剝一般,孫沐揚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
“所言屬實?”郭焱方正的臉上沒有什麼震驚的表情,高聲問著下邊那女子。
“若是有半個假字,便要民女棄屍荒野,幽魂無依,用不輪迴!”那女子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毫不猶豫地發下了一個極為狠毒的誓言。
按照故人對誓言的重視,這女子能這般說,顯然並無虛言。
“還有你剛說強搶民女是何事?”
你女子長長出了一口氣,努力緩解著心中的憋悶,憤恨至極地再次開口:“姐姐出事之後,民女四處告狀卻是無果,這嵺州她孫家一家獨大,民女無權無勢,自然毫無辦法。隨後不久,那孫㫥便找上了民女,居然口口聲聲要納民女為妾!民女不依,那孫㫥竟然以父母姓名相威脅!民女無奈之下,刺瞎自己一眼,這才躲過一劫!”
那女子說著,緩緩挑起頭,撥開自己右邊長長的額髮,那本該是眼睛的地方赫然是一個空洞的窟窿,且疤痕縱橫,極為可怖!
華溪煙身邊的楊瑾程忍不住身子一抖,緊緊握住了她的胳膊,濡溼的汗意透過她的薄衫傳入她心中。
那孫知府能將也該女子逼迫到如此地步,當真也是極有本事的!真真是可恥至極!
“誰知道你那眼睛是怎麼瞎了的,現在栽贓到我孫府頭上?”孫沐揚卻是看著那女子,滿眼不屑的表情。
此話對女子來說無疑是將她心底之傷血淋淋地剖開,生疼生疼。
“誰會沒事幹刺瞎自己的眼睛?我看胡說八道的是你吧?”楊瑾容看不出去了,脆生生地開口,瞪著孫沐揚,小臉漲的通紅。
孫沐揚想反駁,但是礙於楊瑾容的身份不敢說什麼,只得換了一副語氣:“這麼長時間過去了,真相如何也是不得而知。”
華溪煙幾乎要被孫沐揚的無恥給逗笑了,這般不依不饒的推脫責任,也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那女子顫著嘴唇,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口,喉嚨像是被堵住一樣生疼,發出嗚嗚的悲鳴聲,像是小獸的哀吼,清淚緩緩從她那沒了眼珠的眼眶中流出,極為駭人。
“大人明鑑!”許久,那女子才發出聲音,從袖中掏出幾樣物事,膝行到郭焱的案几前,哀慼道,“這裡是孫㫥當初為姐姐贖身的契子,還有便是當年仵作為姐姐驗屍的結果,至於這一扳指,是當年孫㫥與我糾纏之時我從他身上偷下之物,內刻‘孫’字,萬萬做不得假!”
此一言一出,無異於證據確鑿,孫沐揚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萬分。
“呈上來!”
郭焱話落,便有人將那東西給郭焱呈了上去,郭焱細細看著,果然與那女子所言不差。
郭焱隨即將這東西給下首幾為人看了,聽著女子字字泣血的控訴,再加上現在這物事,無異於證據確鑿。
華溪煙沒有看那東西,她的眸光飄忽不定,似是在看大堂中間那女子,似是又在看別處。
雲祁的目光與華溪煙交匯,隨即露出一抹笑意。
華溪煙禮貌回笑,隨即垂下眼簾,面上神色清淺了幾分。
這樣就結束了麼?不,自然不是。
依照孫家,自然不會就這般罷休。
果真,正當大堂內一片寂靜無言之時,外邊傳來一聲大吼:“各位大人明鑑,下官冤枉啊!”
眾人轉頭,便看見作為當事人的孫知府衝了進來,直接跪倒在地,衝著上首猛地磕頭。
瞧,這不是來了麼?華溪煙冷眼看著孫知府,眸光冷靜而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