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內,諸位臣子已經排列在宮內大道兩側,文武兩排整齊待命。大慶殿中端坐的皇帝一聲不吭,可也遮不住心裡急切的盼望,那是父親對兒子的一種親情流露,野心勃勃而依舊心不死的劉皇后靜坐在偏殿,一副沉重冰冷的表情,不過最多的還是激動和期待。總之,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地翹首以盼。
一聲聲的馬蹄聲響徹整個黑夜,註定這是一個不平凡而將翻天覆地的夜晚,宣德門兩側的侍衛遠遠就瞧見了皇室太子規格的步攆漸行漸近,牽頭領事的是職方館主事的左司大人公西弦,後面兩兩排開的侍衛是隸屬樞密院的六衢職兵煞景,而他們的主子就是這位穩坐皇室步攆的昌王,乃當今聖上最寵愛最看重的三皇子,數年來離宮在外求學,這些影子便是一位父親偏愛兒子而暗中安排誓死都要護衛主子生命的殺手,可謂是在刀口上過日子,在荊棘叢中拼老命。他們瞧見了氣勢磅礴的皇宮,心裡都默默唸叨著:“回家了,終於回家了,也終於可以上交皇差而如釋重負,更重要的是真正可以做自己了。”
待步攆臨近宣德門,那些逐漸清晰的馬蹄聲和馬鳴聲,在正門口漸漸地消失了,五人一併跳下馬,公西大人促近而掀起車簾,從車內走出來一位少年,身披藍色長袍,束髮高冠,黑髮及腰,白絲纏腰,暖玉垂落,腳蹬高筒靴,五官清爽俊朗,身形修長高挑,主要是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眸含情帶淚,誰都能讀懂他此刻的心情和腦海中的內容,不過最多的是他變了,與在江湖中歷經近兩月的他似乎有很多不一樣的變化。
三皇子踩著車梯緩慢著地,剛剛落穩腳步,宮外的侍衛們齊刷刷地跪地行皇室宗族的大禮,喊道:“恭迎三皇子回宮,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身側的公西弦仔細地端詳著三皇子,移步三皇子耳側,心沉沉地說:“殿下變了。”
“變化是為了更好的適應。”
始終得不到那就摧毀,這皇宮內外的人都是這樣子的。
成為眾矢之的被猜忌和排斥,若不是父皇出謀劃策,為保住生命才出此下策將自己驅逐皇宮,對外只說是三皇子拜師學藝。
在安國寺都不放過自己,多少次險些丟了性命,還好有師兄師弟和自己的屬下明裡暗裡的周身保護。為了大業,為了長久,自己從來沒有忘記皇室宮規和皇室制度,這些曾經摺磨的自己都喘不過氣來,甚至利用各種制度來陷害和謀殺自己,可此刻憎恨早已消失,可今日竟然要拿出來使用,這就是改變。
“殿下,先穩定朝政局勢然後再行動,眼前聖上和文武大臣已在宮內等候多時了。”
“父皇在文德殿?”
“是。不光聖上在,皇后娘娘已經在側殿以觀形勢。殿下,既然回來了,面面都要周全,事事必要小心,該放下得放下,該得到的絕不能心軟,更不能躊躇,最最不能被情感牽絆。”
三皇子連連點頭。
“對了,他……在嗎?”
“五皇子也在。”
“該面對還是要面對,我們去會會吧。”
“等等。”
“怎麼了?”
“正事,殿下可想清楚了?”
“春色不可無人賞,夜辦酌酒到天明,山間鳥語,水中瀑布,林間花香,天懸朗月,日日又能與無釋師叔通夜相談,何等快樂悠閒?公西大人在四象館過得也是閒雲野鶴生活,又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泰山北斗斗酒耍貧,難道不懷念嗎?”
“殿下,還是進宮吧。”
侍衛推開了又寬又厚又高的宣德門,吱吱呀呀的聲音傳向了站立在正道兩側的大臣們,他們像是收到訊息一樣,一個一個的整衣端帽,捯飭儀容,擺正姿態,迎接這位在外求學的三皇子。
多年不見了,杵在玉階上的五皇子翹首以盼,他的記憶還保留在幼時那些追逐嬉鬧的遊戲情境,記得自己格外喜愛而未經三哥哥點頭同意,就偷走了三哥哥最喜愛的玩具,還偷食了母后的美食誣賴三哥哥而被父皇責備,佈置的各種文書考核要求三哥哥代筆而又被父皇訓斥,黑夜夾著狂風暴雨而害怕的自己悄悄地鑽進了三哥哥溫暖的被窩,身體蜷成一團縮在那有溫度的懷抱中,那時候,僅有三哥哥明白皇家無親情的道理,但凡稍微不驚醒就落在了各位嬪妃和大臣的圈套之中,更可怕的是經常被太監和宮人欺負和侮辱,這個時候的生命極為脆弱。正是三哥哥的聰慧通達,又能察言觀色,我和六弟弟才在他的羽翼之下免遭塗害,可好景不長,生母被毒殺,三哥哥又被父皇施計離宮,自己為了保命,被強迫之下才同意被寄養在劉皇后的膝下。這些年,父皇的冷眼蔑視,皇后的惡毒殘忍,而自己卻要卑躬屈膝的偷寒送暖,或者說曲意逢迎,久而久之,自己成了一個讓人不再懷疑的塵垢秕糠,自己也變了,因為都長大了,要求也多了,看得也比較長遠,於是開始覬覦那高高在上的巔峰之位,
正想著,那位自己最尊重的三哥哥昂首闊步地走來了,一步一步的逼近,一點一點的清晰,小時候的那張面孔早已模糊,可這張面孔非常陌生,卻讓人依舊能感覺到溫度和親近。
五皇子一直盯著三皇子,可三皇子卻定睛望著前方。
待三皇子端正身姿後,眾位大臣托起官服整齊有素地行叩拜大禮,齊聲道:“喜迎三皇子回宮,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種排場與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對等,這是太子應該具有的規格,看起來父皇是拿定注意要開誠佈公了。
“僭越了。”
不符合皇室宗族規制,公西弦細言:“他們只是俯首順從而已。”
“這是要變天了。”
“可暗潮洶湧。”
“只有本殿下定了這心,誰都別想掀起這波浪。”
“皇上哪裡?皇后哪裡?”
“自有辦法。”
說話之間,三皇子瞧見了面前一人,端詳著熟悉的面孔後靠近,說:“鼻涕蟲,膽小鬼,你終於長大了。”
一句鼻涕蟲,膽小鬼,拉近了數年來的分離,似乎又回到了兒時,五皇子有種苦水要傾訴的感覺,因為三哥哥還是那個三哥哥,他沒有變,拱手行禮道:“五弟弟恭迎三哥哥回宮。”
拖著五皇子的手掌,說:“在欽王府等我。”
“今夜一定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