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上去道路還挺多,可有幾人走得到真正的最高處。
大道大道,可不是說這條路有多寬啊,越往上走,腳下道路越窄,甚至會是座獨木橋。
只不過姜尚真有自知之明,自己所修之道,所走之路,再高,也不會高成一條獨木橋,不至於需要他去與前邊的飛昇境廝殺爭道,也不會有後人需要擠掉他才能繼續前行的情況。
關於那名海上劍修,估計還得返回玉圭宗,跟老宗主討教才行。他老人家別的本事不說,小道訊息那是比誰都靈通,老宗主那種恨不得連新進女弟子的穿什麼顏色肚兜、都想問出答案的習慣,山頭之間供奉們潑婦罵街一般的吵架,都要去貼牆根偷聽,真是……頂好的。世上有幾個仙人境的山巔修士,會躲在府邸內,每天看過了小門派各色仙子們,透過各自山門鏡花水月的神通,花枝招展,搔首弄姿,展露所謂的“才情”,就會有個老頭往那些門派匿名寄出大把大把的小暑錢,甚至是偷偷溜出宗門,親自給她們送機緣送法寶的?
玉圭宗每年靠著雲窟福地的抽成,富得流油,老頭子你身為一宗之主,他孃的還有臉皮跟我姜尚真喊兜裡沒錢心裡好慌?
還一臉豪氣地跟我說尋見了一位同道中人,是那寶瓶洲一個名叫無敵神拳幫的老幫主?還要找個機會去拜會一下?還十分惋惜真武山的那誰蘇稼仙子夭折了?
姜尚真有些時候真搞不懂,老宗主到底是怎麼修成的仙人境。
幾乎從不與他姜尚真談論大道的老宗主,在他剝離謫仙人周肥身份重返宗門後,老頭子竟然語重心長地攀扯了半天,說不該如此對待世間女子,藕花福地那座春潮宮的女子,可憐啊。姜尚真捱了半天訓後,老傢伙就讓他去西海截殺大妖,一件裝裝樣子的宗門重器都沒給,估計是真生氣了。
反倒是那個被姜尚真帶出福地的鴉兒,一到宗門,就被賞賜了件老頭子自己私藏的法寶,當然是假借姜尚真的名義。
一行六人,走在青虎宮三千級階梯上,陳平安有些奇怪,一路沒有遇到任何人。
抬頭望去,雲霧遮蔽視線,看不到那座青虎宮。
裴錢扯了扯陳平安的袖子,輕聲道:“上邊站著兩個人,好像正等著咱們呢。”
陳平安心一沉。
難道是大泉王朝那邊有誰還不肯收手?
就在此時,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了,那兩人走下了臺階,從雲海中緩緩走出。
一位玉樹臨風的年輕人,一位是仙風道骨的老神仙,只是老者明顯慢了一個身位,像是扈從。
陳平安腳步依舊不急不緩,袖中就連那張青色材質的鎮劍符都捻在雙指間。
遙遙望去,上邊兩人看似步子也慢,實則極快,轉瞬間就站在了距離陳平安一行人七八臺階的上方。
裴錢覺得那個年輕人有些眼熟,躲在了陳平安身後。
姜尚真開門見山道:“陳平安,藕花福地一別,又見面了,看來我們緣分不淺。”
陳平安問道:“春潮宮周肥?玉圭宗姜尚真?”
姜尚真笑眯眯道:“是也。”
這位站在桐葉洲山頂的大修士,轉頭對陸雍笑道:“這才叫真正的好眼光。”
陸雍無言以對。
陳平安笑道:“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找上門了。”
姜尚真收斂笑意,神色認真道:“陳平安,你跟周仕和鴉兒的恩怨,我不管了。無論你信不信,我在藕花福地的城頭上,就想過是不是離開藕花福地後,找到你,請你去我姜氏當個供奉,雲窟福地的許多機緣,只要你有本事,任你擷取,我姜尚真樂見其成。只是後邊你執意要殺陸舫和周仕,我確實動了殺機,想要回到桐葉洲,做點什麼。只是請了陰陽家修士幫忙,仍是如何都找不到你,後來又有件事要做,便耽擱了。”
陳平安嘆了口氣,“不還是被你找到了?”
姜尚真心中微微訝異。
離開藕花福地這才多久,為何感覺是兩個陳平安了。
不在修行,而在心境。
別小看藕花福地登頂為第一人的武夫。
武道境界是不高,可那是被某位道人的“大道”壓在肩上了。
丁嬰所做一切,不過是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撂挑子”。
“周肥”和陸舫不也沒能做到天下第一人?志不在武道磨礪、而在破心魔關是一個原因,其實何嘗還是“苦求不得”。
至於陳平安身後那四人,應該就是福地傳說中那些歷史人物了,負劍女子應該那位陸舫經常提起的女子劍仙隋右邊,其餘三人,大致猜得出身份,只是暫時無法對號入座。佩刀的高大男子,是傳說中那個年輕時英俊無雙的武瘋子朱斂?精悍矮小的漢子,是魔教開山鼻祖盧白象?那個笑眯眯的佝僂老人,是南苑國開國皇帝魏羨?
陳平安能夠擁有這四位扈從,姜尚真有些驚豔和羨慕,只是還不至於太過嫉妒。
純粹武夫,最需要時間打熬境界,腳踏實地,滴水穿石,比練氣士不講究天賦和福緣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