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文廟允許青同的新建宗門,廣開門路,接納桐葉洲本土妖族。幫著這些成天提心吊膽、苦不堪言的山澤精怪之屬,有個託身之所。諸洲練氣士的搜山一事,經常會有一些見不得光的醃?事,明明是一樣躲災,譜牒修士重見天日了,重建道場,而他們卻要到處躲藏,怨氣不小,如今大伏書院處理各種衝突事件,忙得焦頭爛額。故而某種程度上,桐葉洲開鑿大瀆,大興土木,理清各地山水界線,無形中等於是幫著梧桐山,為淵驅魚,聚攏本土妖族修士。所以青同那場略顯寒酸的宗門建立典禮,唯一亮點,就是大伏書院程山長親自前往道賀
。
程龍舟一到場,那些歸順梧桐樹的妖族練氣士,就徹底放下心來。這等官樣文章,山上山下其實無二。
範銅與謝三娘有些手足無措,只是在簷下屏氣凝神站著。他們再沒眼界,再孤陋寡聞,單說青同那副氣態,就足夠震懾人心了。
這一路朝夕相處,與那位陳仙師混得熟了,會忍不住詢問幾句境界的事情。
陳先生自稱是一位地仙,用劍。先前他在那荒廟所斬大妖,用上了飛劍手段,只是你們道行不濟,未開天眼,看不真切……
既然這位女子,能夠與陳仙師平起平坐,相談甚歡,想來也是一位高不可攀的陸地神仙?
青同開門見山說道:“知道這趟把我喊過來的用意,說吧,想要幾張梧桐葉。”
陳平安難得有些尷尬,解釋道:“別誤會,人情歸人情,買賣歸買賣,我們分開算。”
青同問道:“那就另算?”
要不是欠下這份人情,早就覬覦梧桐葉的陳山主,休想從自己這邊黑走一張梧桐葉。
確實那些梧桐葉在他手上,恐怕連雞肋都算不上,可偏是青同的心頭好,有事沒事就拿來養養眼。
就像此地,豪貴之家,開闢山林別業、建造都市庭院,樂此不疲,山上仙家,同樣孜孜不倦開創下山、藩屬,那麼一片一天地的梧桐葉,豈不是更寶貴?
陳平安揉著下巴,不說話。
青同其實早有打算,買賣就算了,無甚意思,乾脆湊個整數,送十張梧桐葉給陳平安。
就在此時,一道扎眼虹光從天而降,筆直砸向池塘,來勢洶洶,可離著水面還有丈餘距離,又轉如一片羽毛飄然落下。貂帽少女大大咧咧說道:“碧霄道友說得對,小陌不在的時候,我是得看著點山主,可不能在我家小陌閉關期間,出一丟丟的紕漏,免得到嘴邊的煮熟鴨子都飛嘍
。”
謝狗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陳平安自己都有點理虧了,“別誤會,我沒喊她過來。”
越說越像此地無銀三百兩。別說青同,陳平安差點自己都不信。
謝狗疑惑道:“山主,誤會啥?次席見山主,還要偷偷摸摸?”
那棵梧桐樹精,認得,不熟。
聽小陌說過,如今發達了,由於跟碧霄洞主當了萬年鄰居,就比較喜歡擺譜。一聽這個謝狗當場就不樂意了,好在小陌又說不打不相識,對方已經當上了青萍劍宗的記名供奉,還被山主視為整座下宗的幕後護道人。謝狗便來了一句,真不
挑啊。
青同卻未能認出眼前這位腮紅鮮豔的貂帽少女。
但是她一口一個碧霄道友、我家小陌,卻讓青同知曉輕重利害。
道齡夠長的,大可以吹牛皮不打草稿,說自己與誰誰是莫逆之交,但是幾無例外,敢隨便說自己與碧霄洞主相熟,稱呼字尾以道友二字。
一旦被碧霄洞主知曉,真會讓這種人“熟”的。
陳平安見沒有認出謝狗的身份,就沒有多說什麼,否則不就成了挾恩自重外加威逼利誘?
青同不敢久留,二話不說,從袖中掏出早就備好的一隻木匣,交給陳平安了事。
陳平安道了一聲謝,青同說得空了就去梧桐山坐坐,陳平安說一定。只是青同不忘提醒一句,屆時山主登山,不用表明身份。
陳平安無言以對。
有你這麼邀請客人登門的?真不把我當外人?
等到心細如髮的青同走遠了,而非縮地山河,謝狗鬱悶說道:“咋回事,這傢伙很煩我?”
陳平安笑道:“估計是青同道友已經猜出你的身份了。”
那對夫婦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陳平安介紹道:“我有個小山頭,她是次席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