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笑道:“魏山君要是這麼解釋,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既然魏檗心意已決,陳平安就不指手畫腳了,磕碰酒碗一下,各自喝完碗中酒水。
陳平安說道:“皇帝陛下會感到很意外,驚喜,嗯,意外之喜。會覺得這麼多年對披雲山的信任和扶持,沒白費。”
魏檗笑道:“說得直接點,陛下是會慶幸沒有養出一條喂不熟的白眼狼吧?”
陳平安埋怨道:“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點,沒你這麼貶低自己的,趕緊的,自罰一碗,趕緊滿上。”
魏檗看向小陌,“你家公子的勸酒本事如何?我有誤會他嗎?”
小陌二話不說,自己先喝了一碗,“公子這句話,勸酒是勸酒,在理也在理。”
魏檗嘖嘖道:“陳山主,這樣的扈從,給我也找個?”
陳平安抿了一口酒,呲溜一聲,“獨一無二,別無分號。”
小陌聽著高興,就要學鄭大風,與自家公子提一個,結果馬上被陳平安眼神示意別內訌,小陌便默默轉移酒碗,朝向魏檗,“我先提一個,魏山君提不提,提了願意喝多少,肯不肯滿飲一個,就都看咱們朋友情誼的深淺了。”
魏檗氣不打一處來,“好傢伙,你們倆這是合夥砸場子來了,忘記這裡是誰的地盤啦?”
陳平安晃了晃手掌,示意魏檗別磨蹭,喝個酒而已,就你屁話多。
魏檗氣笑道:“小陌,我跟你不見外,今兒就把話先撂在這裡,你勸我一次酒,我都喝,反正每喝一次,咱倆情誼就淺一分。”
小陌一時間有點束手束腳。
陳平安笑道:“怕啥,你們倆情誼深如海,想要酒杯見底,得接連喝垮好幾間酒鋪才行,魏山君這是跟你使用激將法呢。”
魏檗一時無言,只得舉起雙手,抱拳求饒。
陳平安以心聲問道:“如今齊渡的長春侯楊花,她是不是跟你出身相仿,屬於舊神水國的某位神靈轉世?”
魏檗笑而不言。
陳平安就不再多問什麼。
魏檗嘖嘖道:“你們家那個陳大爺可以啊,自家喝酒不盡興,帶著那幾個朋友來這邊山腳逛蕩,就在這邊喝了頓早酒,就差沒扯開嗓門讓我露面幫忙待客了。”
青衣小童大搖大擺帶著仨朋友,一位十四境的斬龍人,一位流霞洲飛昇境,一個玉璞境劍仙,明顯是跟他魏檗擺闊來了。
陳平安笑道:“誰讓你當年讓他吃了幾頓閉門羹,心裡邊憋屈著呢,不過必須跟你澄清一點,信不信由你,景清在我這邊,他可從沒說你半句不好,半句牢騷話都沒有,說出口的,反而都是些好話,你是不知道那副場景,滿肚子委屈的同時,還得拗著性子捏著鼻子說你好話,難為他了。”
魏檗小有意外,還以為陳靈均這個小王八蛋會在自家老爺這邊,只會滿腹牢騷,說自己一籮筐的壞話。
小陌點頭道:“景清在落魄山上,只說在我這邊,同樣從沒說過魏山君的不是,只說他跟你多年朋友,簡直就是失散多年再重聚的親兄弟一般,感情老好了。”
魏檗揉了揉下巴,小有愧疚。
魏檗突然說道:“提前離京南下的陛下,改變既定路線了,沒有就此返回京城,而是選擇繼續南下,當下已經進入鄆州地界,看架勢,會去嚴州府遂安縣,顯然是奔著找你去的。”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說道:“以後這種事情,你就當不知道好了。”
曾經只是偷偷獨自喝酒的少年,到後來二掌櫃的酒鋪桌上和路邊,大概就像青衣小童的江湖一樣,各自喝酒,百般滋味,唯獨沒有“讓朋友為難”這一口酒水。
魏檗笑道:“那個留在豫章郡的老車伕,就跟庭院裡一動不動的螢火蟲,獨一份,我想看不見都難。”
陳平安說道:“這也算理由?你有本事再找個更蹩腳的?”
魏檗舉起酒碗,意氣風發道:“老子想喝酒了,還需要找藉口?”
陳平安哎呦喂一聲,趕忙抬起屁股,雙手端碗,滿臉諂媚道:“這話說得好,在酒桌上理兒最大不過了!小陌,別愣著了,咱倆必須陪魏山君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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鄆州嚴州府,遂安縣。
青山連嶺,綠水長流,田壟綿延,山花欲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