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風問了個稍微不那麼犯忌諱的問題,“子駿先生是不是曾經在驪珠洞天待過一段歲月?”
劉饗點頭道:“當年受青童天君的邀請,是有過那麼一場觀道和……勉強能算是一種護道吧,只是時日不久,我很快就走了。”
袁天風喟嘆一聲,得到這個確定答覆,一些個先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關節,就說得通了。
“這沒什麼,萬年以來,用幾個不同身份,我走過的地方多了,在驪珠洞天的那點歲月,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劉饗笑道:“陸掌教的天運篇》,有那蟄蟲始作,吾驚之以雷霆。我輩好酒之人,飲醇醪如蟄者蘇。走,找個小館子夜宵攤,喝酒去。”
一行人在夜幕裡,悄然來到槐黃縣城。
分成了兩撥,辛濟安帶著好友去見過了那口鎖龍井,再來到一條巷弄,笑道:“端正兄,這裡就是騎龍巷了。”
被辛濟安稱為“端正”的魁梧男子,腰懸一把鐵劍。雖說身穿儒衫,卻更像是個混江湖的。
此人就是中土文廟那邊,安排由他住持北嶽山君封正典禮的讀書人。
其餘三位同樣輩分極高的讀書人,則在那座被小鎮百姓俗稱為螃蟹坊的地方駐足。
其中一位,來自天外。他曾經與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打過照面,是早年那撥書生裡邊專門掌管錢袋子的賬房先生。
極其生財有道,所以在遠古書生當中,屬於異類。
他身邊兩位,一人神色木訥,腰懸一隻水瓢。另外一人,一路行來,幾乎就沒有說話。
腰懸水瓢的讀書人輕輕嘆息,“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如果端正當年不是身在蠻荒,肯定會趕來此地,助齊靜春一臂之力。”
另外一位讀書人仰頭看著其中一塊匾額,“當仁不讓,不過如此。求仁得仁,書生底色。”
隨後他瞥了眼天幕,喃喃自語,頭頂三尺有神明。
除非不言,言必有中。
他們三個剛剛從杏花巷、泥瓶巷那邊一一走過。
所見所聞,與其餘兩位師兄弟不同,他除了看到了痴傻少年、草鞋少年和鼻涕蟲他們的一些過往事蹟,皆與“孝”字有關。
還聽到了劍仙曹曦在祖宅內的某句呢喃。
他轉頭望向那位賬房先生,笑道:“你跟我們都不一樣,分身在青冥天下,待了那麼久,可有收穫?”
賬房先生微笑道:“畢竟束手束腳。”
除了擅長管錢一事,需知此人亦可算是世間第一等的縱橫家。
“我們什麼時候去落魄山看看?”
賬房先生自問自答道,“還是看端正什麼時候動身好了,聽說那邊山上有兩位故友,我們好勸架。”
今天的白天,鄭大風下山去了趟小鎮,找到楊家藥鋪,也不知道頭髮上抹了什麼,油亮油亮的。
鄭大風踱步進了鋪子,“胭脂那丫頭呢?”
看鋪子的石靈山沒好氣道:“你也知道還有同門啊,回鄉這麼久了才來,師姐出門遠遊去了。”
鄭大風斜靠櫃檯,“曉不曉得她什麼時候回?”
石靈山臭著一張臉,這個名義上的師兄,整天沒個正行,還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腦袋往鍋裡晃兩晃,就能炒菜了,一年到頭都不用買半兩油。”
這還是一個出身桃葉巷的兔崽子,說話就已經這麼中聽了。
鄭大風這輩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種怪話,無異於撓癢癢,“沒大沒小,怎麼跟師兄說話呢。”
其實鄭大風早就已經猜出,師妹蘇店是得了師父的授意,去青冥天下找另外一個師兄“謝新恩”了。
鄭大風在藥鋪跟石靈山隨便掰扯了幾句,走出門外,伸手擋在眼前,抬頭看著日頭。
猶豫了一下,走出小鎮,路過石拱橋,來到一處與西邊高山接壤的小山嶺,腳下就是片片田壟。
鄭大風坐在田埂上邊,身後就是一處沒有墓碑的小墳頭,孤零零的,壘石而成,很不起眼。
從這邊望去,可以看到那條龍鬚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