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自己永遠無法知道自己是誰。
陸沉朝著無垠太虛,輕輕喂了一聲,然後二字詢問,在嗎?然後伸出一隻手,擋在耳邊,作豎耳傾聽狀,如等迴響,給出答案。
老觀主看著那個又一次滿臉淚水、卻有笑容的道士,嘆了口氣,一巴掌拍在對方肩膀,“陸沉,別犯傻了,陪師叔喝酒去。”
陸沉回過神,卻是扯起老觀主的袖子,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水,“師叔早說嘛。”
一個少年道士微笑道:“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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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火急火燎趕赴天外星河中的老秀才,見著了於玄,就雙手抓起老真人的雙手,使勁搖晃起來,左看右看,“純陽道長呢?”
於玄笑道:“不湊巧,純陽道友前腳剛走。”
老秀才手上動作幅度更大,“於老哥,勞苦功高哇,這趟出遠門,我雖未親眼目睹,可就是用膝蓋想,根本不用猜,就曉得於老哥又立奇功一樁了,就是免不了又耽擱了躋身十四境的程序,老弟我要是文廟管事的頭把交椅,絕對不忍心如此調遣於老哥!”
於玄面帶微笑,堅決不搭話,老秀才你一個文聖,出了名的滾刀肉嘛,你可以這麼隨意編排禮聖和亞聖,我可不趟渾水。
老秀才小聲道:“聽我那關門弟子提及一憾事,憾事啊,說於老哥曾經嘗試畫出一張嶄新的五嶽符,響噹噹的大符,只是在穗山周遊那個傻大個那邊,碰了壁,才功虧一簣?”
於玄掙脫開老秀才的雙手,袖子一揮,“以訛傳訛,沒有的事,是那陳道友誤會了。”
要是陳平安跟自己聊這茬,於玄也就照實說了,畢竟這位年輕隱官的人品,信得過。
因為之前在文廟議事,於玄跟火龍真人,還有趙天籟,他們仨閒聊,火龍真人著重提及一點,跟陳山主做生意,大可以放心,穩賺不賠的買賣,只需要閉著眼睛收錢。
可既然是老秀才上杆子談買賣來了,無事獻殷勤,自己還是得悠著點。
老秀才說道:“咱們倆啥交情,自家兄弟!又不是外人,說吧,需要幾斤穗山土?五斤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就多拿點,十斤!”
於玄笑呵呵道:“文聖就別開玩笑了。”
一個都能跑去九嶷山,在一尊山君眼皮子底下,假傳聖旨,想要搬走幾盆文運菖蒲的老秀才,就算你拿得來,我敢收,敢買?
老秀才拍胸脯震天響,“只要於老哥願意開口,給句準話,老弟刀山火海都去得,幾斤土算什麼,而且我可以保證,周遊那個傻大個絕對不會找任何人的麻煩。”
於玄將信將疑,“真能成?”
老秀才笑呵呵道:“只管放心,在傻大個那邊,我都不提於老哥半句,隨便編個理由,比如自己用得著,就能矇混過關。”
於玄捻鬚沉吟片刻,“這個理由,會不會蹩腳了點?”
這就乖乖上鉤了不是。
老秀才使勁點頭,“我畢竟是讀書人,確實不太擅長說謊。”
於玄說道:“不如說是你那關門弟子需要五色土?”
好像這個理由,比較合情合理。
老秀才嗯了一聲,“可行。”
於玄試探性問道:“是怎麼個價格?”
大嶽五色土,自然是沒有市價可供參考的。
老秀才跺腳道:“於老哥,怎麼還罵上人了呢?!這話就說得太不中聽了。”
於玄頓時一陣頭大,說實話,他還真希望跟老秀才只是清清爽爽的錢財往來,別欠人情,尤其是千萬別欠老秀才的人情。
所以覺得自己已經跳入一個大坑的於玄,不打算再跳第二個了,“錢財分明大丈夫,親兄弟明算賬嘛。”
老秀才說道:“問題咱哥倆也不是親兄弟啊!”
於玄笑容尷尬。
老秀才隨即補救道:“不得比一般的親兄弟更親?”
於玄笑容僵硬起來。
於老哥個兒也不高,老秀才不用踮腳,就可以拍對方的肩膀,“聽說我那關門弟子,跟老哥借了三百顆金精銅錢?”
於玄心一緊,不妙。
老秀才感嘆道:“這得是多少顆穀雨錢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