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廊道鋪設有一種山上的仙家玉竹,冬暖夏涼。
有人腰懸“寅”字腰牌,此刻正坐在廊道一張蒲團上,在那邊用銅錢算卦,一旁堆放著幾本類似《金玉淵海》、《正偏印綬格》的算命書籍。
一個身材消瘦的木訥少年,盤腿而坐,膝上橫放著一根翠綠欲滴的竹杖。
還有個面容苦相的年輕男人,背靠廊柱閉目養神。
此外水榭頂部坐著個女子,雙腿懸在空中,輕輕搖晃。
有個黑衣背劍青年,單獨站在水榭外,竹冠佩玉,玉樹臨風,滿身清幽道氣,有古貌意思,他正在舉目遠眺對岸的山頭。
一行人待在這邊,確實時日有點久了。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腰懸一塊牌子,只刻一字,皆取自十二地支。
這一行六人,正是大驪地支一脈成員。
袁化境,子。改豔,亥。苟存,申。隋霖,寅。苦手,巳。周海鏡,醜。
先前大驪朝廷不計代價培養出來地支十一位修士,分出了兩個山頭陣營,分別以皇子宋續和上柱國姓氏劍修袁化境作為領袖。
袁化境,與宋續都是劍修,一個是大驪最頂尖的豪閥出身,有個上柱國姓氏,一個是出身帝王家的天潢貴胄,雙方年紀等於在山下差了足足兩輩,境界則差了一層。
宋續身邊,有韓晝錦,葛嶺,餘瑜,陸翬,後覺。
袁化境這邊,則有精通五行的陰陽家修士隋霖,每天都花枝招展的女鬼改豔,她是山上傳說中的“畫師描眉客”,沉默寡言的少年苟存,還有年紀輕輕就一臉苦相的苦手,他是比改豔這一脈更為數量稀少的“賣鏡人”,最重要的那件本命物,是一把能夠顛倒虛相實境的停水境。
作為不到百歲就已經是元嬰境劍修的袁化境,若非礙於身份,必須躲在幕後,使得袁化境名聲不顯,否則他肯定可以躋身寶瓶洲年輕十人之列,而且名次會很高。
前不久,地支隊伍中最新多出一人,若是不談殺力,只說名氣大小,就算十一人加在一起,可能遠遠都不如此人。
正是那個前不久在大驪京城,與魚虹打擂臺的女子大宗師,山巔境武夫,周海鏡。
周海鏡加入大驪地支一脈後,作為九境巔峰武夫,她的出現,成功補齊了大驪王朝的十二地支。
雖然姍姍來遲,不過好事不怕晚。
但是因為她資歷淺,沒有一起參加過陪都戰事,所以兩頭不靠,跟哪邊都不熟,而且她也沒覺得需要跟他們套近乎。
又因為袁化境這邊只有五人,周海鏡就加入他們的隊伍了。
周海鏡一來,改豔就算是碰到對手了。
這個地支一脈中唯一的女子武夫,每天打扮得那叫一個堆金疊翠,珠光寶氣,從頭到腳,裝飾之繁瑣累贅,到了一種堪稱誇張的地步。所以當初餘瑜見到周海鏡的第一印象,就是這位姐姐,是一座行走的店鋪嗎?是走在路上,只要有人願意開價,相中了某件飾品,周海鏡就可以隨便取下一物與人做買賣?
周海鏡除了跟最早拉攏她的皇子宋續、道士葛嶺,勉強還算談得來,跟其他人都沒什麼可聊的,尤其是跟改豔,簡直就是天生不對付,針尖對麥芒,她們感覺每天不含沙射影吵幾句,兩個女子都會覺得渾身不自在。
坐在碧綠琉璃瓦上邊的周海鏡,低頭看著那個隋霖的一次次丟擲銅錢,這傢伙是陰陽五行家一脈的練氣士,有點學問的,不去擺攤當個算命先生掙筆外快真是可惜了。
周海鏡笑呵呵道:“隋霖,你就沒聽過一個聖人教誨嗎?行合道義,不卜自吉,行悖道義,縱卜亦兇。故而人當自卜,君子不必問卜。”
隋霖置若罔聞,作為精於命理一道的行家裡手,跟周海鏡這種門外漢沒什麼可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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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鏡也沒想著跟隋霖聊那些高深的算卦學問,本就是無聊扯幾句,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她加入地支一脈後的第一件正經事,就是跑來長春宮這邊,給人幫忙護關。
但是宋續那邊,同樣是六人,當下卻是有重任在身的,得到了欽天監的指示,要去尋找一件極有來頭、品秩極高的遠古至寶。
因為是兩撥人分頭行事,周海鏡就無法知道更多的細節了,據說按照地支一脈的傳統,事後都會聚在一起,仔細覆盤。
只是覆盤有個屁的意思,尋寶一事,當然是親力親為才有滋味,哪怕一切收穫都得歸公,必須上繳朝廷某座密庫,可是隻說那個過程,也是極有意思的嘛,早知如此,她就死皮賴臉加入宋續那個山頭了。
周海鏡實在是百無聊賴,悶得慌,忍不住抱怨道:“不過就是個元嬰境修士的閉關,至於這麼興師動眾嗎?讓我們六個,每天在這邊喝西北風?”
皇帝陛下在去年冬,親自下了一道密旨,讓他們六人,來此地為那個叫林守一的讀書人護關。
將近兩個月的光陰,就這麼消磨掉了。問題在於,陛下並未說明他們何時能夠返回京城,看架勢,是那傢伙一天不出關,他們就得在這邊耗著?
斜依美人靠的改豔,她雖然對此也是腹誹不已,可是但凡周海鏡說不的,她就要說個是,冷笑道:“第一,別不把玉璞當神仙,六十年之前,玉璞境修士在我們寶瓶洲,屈指可數,也就是如今才沒那麼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