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忻水斬釘截鐵道:“隱官大人,實不相瞞,其實我也是一位青蔥一般的慘綠少年啊!”
羅真意跟常太清揀選另外一條抄手遊廊,準備返回各自衙屋處理公務。
“先前提及鄧首席一事,你一開始是不是擔心隱官大人會對鄧涼過河拆橋,利用完了就捨棄?”
常太清以心聲問道:“等到發現事實並非如此,反而是需要我們為鄧涼和他的下宗一直修路鋪橋,才鬆了口氣?”
羅真意默不作聲。
常太清笑道:“即便真是如此,也不必對隱官大人的所作所為感到失落,畢竟是一心向著我們飛昇城,在其位謀其政,公門修行,官場裡邊,不可能只有清風明月。”
羅真意點點頭,依舊一言不發。
常太清好不容易將一句跑到嘴邊的話,給強行咽回肚子。
對隱官大人無需苛責半點,可你要是對陳平安這個人感到失望,也實屬正常。
常太清很慶幸自己忍住了,不然估計自己要被羅真意記仇很久吧。
另外那條走廊,陳平安逛過了那些衙屋後,再去王忻水的屋子坐了片刻,就與範大澈一起離開。
範大澈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隱官大人,你要是再晚來幾年,我可能就要主動離開避暑行宮了,總覺得幫不上什麼忙,想著唯一能做的,就是騰個位置給別人了,用你的話說,就是蹲茅坑光喝酒吃飯睡覺唯獨不拉屎。”
“我沒有說過這種話吧?”
“有的。我記得很清楚,那次鋪子喝酒,陳三秋和董畫符都在。”
“大澈啊,說話這麼耿直,怨不得別人說你是靠走後門進的避暑行宮。”
範大澈笑了起來。
“大澈,相信我,避暑行宮需要聰明人,但是一樣需要沉默者,日久見人心,你要相信他們會看見,更要相信自己能做到。”
陳平安輕聲道:“真正的強者,不獨有令人側目的壯舉事蹟,還有堅持不懈的細微付出。”
即便到最後,還是不被人知道,知道了也不被理解,但是我們最少自己知道,曾經為這個世界做了點什麼。
只是這句話,陳平安沒有說出口。
————
四座藩屬城池之一的拖月城,與武魁城一樣,亦是刑官一脈名下的城池。
現任城主是溥瑜,副城主任毅,兩位都是金丹境劍修,曾經劍氣長城的年輕天才,自然都是飛昇城的祖師堂成員。
這兩人,當年都是阻攔陳平安的守關劍修,不過那會兒負責守第一關的任毅,還是龍門境修為,任毅是在飛昇城落地後破境結丹,反觀城主溥瑜,因為曾經受傷不輕,一把本命飛劍“雨幕”折損嚴重,導致溥瑜這輩子極有可能很難打破金丹境瓶頸了,這也是溥瑜擔任拖月城一把手的原因之一,不希望大道成就更高的好友任毅,為世俗庶務太過分心。
早年在劍氣長城,一場廝殺慘烈的城外戰場,他們都曾被一位陌生面孔的“老劍修”救過。
戰場上,曾經有個橫空出世的“老劍修”,期間路過一處戰場,遞劍刁鑽,出手狠辣,剛好救下溥瑜、任毅在內一撥年輕劍修。
打得“險象環生”,自稱“僥倖小勝”。
雖然對方沒有自報名號,但是溥瑜當時就猜出對方的身份,肯定是那個最擅長撿漏的年輕隱官。
“南綬臣,北隱官”,兩位敵對劍修,能夠獲此稱號,都絕非浪得虛名。
雙方都很奸詐,雞賊,陰險。
今天的拖月城議事大堂,除了正副兩位城主,還有刑官齊狩和出身簸箕齋一脈的水玉,一行人正在傳閱那一摞紙張。
除了四位歲數相差不多的劍修,還有一位老元嬰。
水玉抖了抖手中紙張,嘖嘖笑道:“真是個怪名字。”
化名竇乂。乂,確實是個很生僻的字。
溥瑜笑道:“乂字,是治理、安定的意思,若是再加上個字,組成“乂安”一詞,就又有了‘天下太平’的寓意。”
既然註定破境無望,溥瑜就安心當這城主了,這些年還積攢了不少雜書,沒事就翻翻,溥瑜甚至想著哪天卸下了城主擔子,自己能不能去當個教書先生?
齊狩默默喝著茶,有些頭疼,以那個傢伙的一貫德性,肯定會變著法子找自己的麻煩。
在嘉春七年的開春時分,飛昇城曾經舉辦過第二場極為正式的祖師堂議事。
也正是那場至關重要的議事,真正奠定了飛昇城的內部職責劃分、以及對外擴張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