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鯗講究好品相,鰻鯗的品相最難保持,自己家裡人吃就罷了,如果要送禮那必須得找厲害人家幫忙剖魚,否則一個剖不好這魚就破相了——
其他魚鯗是肚子切開掏出臟器然後剖成兩片,這鰻鯗不一樣,它是要開背,從背部下刀,將鰻魚從尾部沿背脊直劈到頭部至嘴端,最大限度地將魚身攤開來。
這樣剖解的鰻魚可以在風吹日曬後依然保持漂亮的體型,同時如此一來鰻魚攤開的面積大,能擁有更好的曬制條件。
老木匠王祥高一輩子舞弄鑿子、刨子、斧子和刀子,他是個剖鰻魚的好手,王憶正好過來跟他商量給雙帆船上改裝門窗的事,便看著他來收拾鰻魚。
他也樂得給王憶演示,一邊收拾一邊說:“王老師,你是有文化的人,可別看不起我們只會幹粗活的人,實際上這種地捕魚的粗活就跟你們搞科學研究一樣,都是技術活。”
“你說我們劈鰻魚吧,對吧?這個劈可不是簡單的劈,劈一條魚誰都會,但要跟我一樣那也不容易。”
他這句話不是說大話。
老木匠剖出來的魚鯗切口平整,看起來便漂亮。
上個月曬魚鯗的時候也曬過鰻鯗,當時曬的隨便,王憶是看漏勺劈的,那劈出來的魚背切口凹凸不平,脊骨沒有完全顯露出來,曬好後壓根沒有品相可言。
這樣自然不能送禮,也不能賣,即使拿去賣也賣不到好價錢,自古至今這好鰻鯗都是要賣掉換錢貼補家用的。
新風鰻鯗有兩個曬法,甜曬和鹹曬。
甜曬不加糖也不加蜂蜜,就是剖好了過蔥姜水滷一下出去曬起來,這樣的魚肉吃起來帶著點淡淡的甜滋味。
島上一般是鹹曬,剖好的鰻魚還要用鹽醃製兩個多小時,這樣是為了下飯。
甜曬下酒鹹曬下飯,曬魚鯗自古以來就有說法。
曬鰻鯗用的工具也不一樣,不能隨便吊起來或者放到架子上,而是要精心鋪展在蓋墊上。
一個個蓋墊放在陽光下,這樣豔麗的陽光曬幾天,讓西北風吹幾天,鰻魚鯗就會漸漸變色。
曬好的鰻魚鯗色澤金黃,因水分完全蒸發,魚鯗乾硬如柴,敲起來聲音挺清脆的,很獨特。
17號的時候孫徵南迴來了。
他帶回來一張自制地圖,把孫為民的辦公室、家裡房屋佈局都給繪製下來,也把這兩天進出辦公室和他家的人做了登記。
從工作和生活上來看,這孫為民不是貪官,而是兩袖清風的好同志。
他雖然是主任科員級別,但沒有獨立辦公室,是跟後勤上幾個同志共用一個辦公室。
而他所居住的房屋非常簡陋,不是住新樓房,住的是六十年代縣裡建起的工人新村。
工人新村是六十年代縣裡發展工業建起的一片居民區,就是簡易的兩層樓房,每層樓面有十戶人家,兩端各有一套公共廚房和廁所。
拿22年商品房的眼光來看這些房子簡直是貧民窟,但放在六七十年代這是工人們打破頭才能搶到的現代房屋——
農民和幹部對這種居民區樓房都很垂涎,但這是國家進行工業化改革中給工人們特意準備的福利,其他階層還分不到呢。
畢竟我們國家是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工人階級是有獨特地位的!
外島缺建築材料,六十年代的工人新村是磚木混合結構,冬暖夏涼,房間比較小,往往一間三四十平米的房子裡就要住上祖孫三代。
到了如今八十年代,社會進步挺快,這種老式工人新村被淘汰了,現在興起的是新工人新村。
新工人新村一般是三四層起步,斜頂青瓦,用紅磚蓋成,廚房和衛生裝置更人性化,一般是家家戶戶都配一個廚房或衛生間。
即使沒有家家戶戶配也會是三兩家就配一套,不像是工人新村那樣一層樓住十戶才兩個衛生間、兩個廚房。
孫為民便住在這種六十年代蓋起來的工人新村裡。
他不是福海本地人,是滬都人,家裡人便住在滬都,他逢年過節和週末休假會去滬都。
現在孫為民是自己單住,他住的工人新村也是兩層樓,而他住二樓東邊戶。
這算是工人新村樓房的樓王位置,不過對於他的身份和地位來說,願意住這種老式樓房已經算是發揚風格了。
孫徵南把查到的資料說給王憶聽,然後疑惑的問:“我有一個感到奇怪的地方,孫為民住的那個房間靠東又是二樓,光線很好,所以住工人新村的人家都想要這地方的房子。”
“可是孫為民似乎並不喜歡好光線,他家房子的窗戶總是拉著窗簾,只有一天裡早晚透透風才會拉開窗簾,真是古怪。”
王憶說道:“沒什麼好古怪的,肯定是他在裡面幹什麼違法交易,故意拉著窗簾擋住外面人的視線呢。”
孫徵南搖搖頭:“我看著不應該,孫為民的家門緊鎖,不讓外人進入,我見過有人跟著他想進他家裡去送禮,卻被他嚴詞拒絕。”
“我也打聽過了,孫為民在第四新村的名聲挺好、相當好,住戶們都能作證,他從不讓送禮的人進家門,但允許新村裡的熟人進去坐坐,有時候一起喝杯茶,有時候是他請家庭條件不好的人家去吃頓飯。”
“據說裡面家徒四壁,除了床啊桌椅啊衣櫃櫥櫃這些東西,其他的什麼都沒有,沒有電視機沒有電冰箱,電器只有電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