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救了,準備身後事罷。”脈搏冷寂,壞病入髓,五臟已死,無力迴天,楚琦懶於解釋,覺得這家子都無救了,站起來準備走。
李全福雙手向前一撲,五體投地哭道:“道爺慈悲,道爺大發慈悲啊,我跟我老伴兒,青梅竹馬到現在七十幾年,我看她這樣,心裡難受啊。道爺…道爺”李全福扒著楚琦的道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小人斗膽,小人斗膽求道爺,求道爺賜仙丹,讓我這老伴兒,不要這麼痛苦。”
楚琦低頭看著李福全,見他情真意切,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雖有些浮誇,但又不似做作,沉吟半晌,從衣襟內尋出一枚丹藥,說道:“給你老伴兒服下吧,可以結束這痛苦。”
李全福雙手接過,咚咚地磕著響頭,嘴裡念念道:“謝謝道爺,謝謝道爺,謝謝道爺。”
楚琦一個轉身,閃了過去,這磕頭卻是不受了。
李全福雙手捧著丹藥,臉貼了上去。丹體周身玉白,蘊著淡淡光澤,聞了聞,只覺氣味清淨雅緻,令人心曠神怡。李福全神情激動,偷眼瞄了瞄,見屋外無人,“嗖”地將丹藥一送,送到自己口中,不及細嚼,囫圇吞了下去。李全福閉著眼睛,感受四肢百骸傳來的通透達意,心情無比舒暢,讚歎自己前面做的努力,果然沒有白費。
李全福正自陶醉中,手腕被人死死地攥住,定眼一看,是那草垛裡的老太,居然這個時候轉醒了,口中哼哼哼的,卻說不出話來,眼中滿是怨恨。
“你個老不死的,可別怪我吃了你的仙丹啊。你也聽到了,道爺說你無力迴天,不如便宜了我,讓老頭子我多活幾年。而且啊,這丹藥不簡單,吃了之後感覺年輕了幾十歲,說不定從此踏上修道之路,到時候我會在你墳頭,多燒點紙錢的,你就安心去了吧。”
老太婆哼哼哼地不依不撓,李全福把心一橫,扶著土牆,一隻腳狠狠踹了下去。
“你個老不死的,你個老不死的,我看你死不死,我看你死不死,誰敢阻礙我成仙修道,我就讓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幾腳下去,老太婆鬆了手指,已經沒氣了。李全福喘得一口老氣也差點上不來,偷偷瞄了瞄屋外,見沒有人,靠著土牆軟軟坐了下去。
“老伴兒啊,老伴兒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啊啊…”屋外傳來李老頭的嚎啕大哭。
“娘啊,娘啊……”荊麗華見狀急忙跑到地裡,將李有福喚了回來,李有福左右摸著眼淚,哭得很是傷心,就是不見上前一步,將將站在門口。
李香芝聽見哭聲,迷迷糊糊走出來,看了看情形,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捂著嘴巴哭了起來。雖然和奶奶沒什麼交集,知道是親人離世,不免傷心難過。
楚琦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老人時日無多,早些離苦得樂,少受點活罪,只是這離苦卻離得悲哀。
家中無錢銀做白事,只請了鄉里鄉鄰的人,幫忙抬了屍首,每人分了二錢糧食,眾人皆喜笑顏歡。
楚琦問道:“大家皆是莊稼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地山水富饒,怎會如此缺食,個個都是營養不良的樣子。”
李全福邊哭邊說道:“道…道爺,您勿要晃我,這您都不知道麼。”
李全福跪著累了,換了個姿勢盤腿而坐,說道:“我們源鄉地屬滄頭鎮、九龍縣、隴江郡、黔龍州、珈藍國。國內州郡成百上千,鄉鎮更是數不勝數,莫不是在王族的統治下。人若要佔其地,便要交其糧;若要住其屋,便要獻弱女;若要烹其魚,便要割你肉;若要刨其糧,便要拿你命,除非……”
“除非什麼…”楚琦奇道。
“除非是修道之人。”李全福左右探視了下,小聲說道:“這王族終究不過是道門的王族,似那風承府,不過行使道門受命,若是遇上了修道之人,哪敢明目張膽、作威作福。”突然恍然賠罪道:“道爺恕罪,道爺恕罪,小人…小人失言,小人失言了。”
“你知道得倒是不少。”
李全福嘿嘿討好地笑道:“小人年輕的時候,在外面當過差,知曉得多一些。我們這種情況,在哪裡都大體一樣,道爺莫見怪。”
楚琦淡淡“哦”了一聲,心中暗歎,人活不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