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昌的話,讓姚明恭十分詫異。
如果不是對老友很熟,姚明恭肯定認為楊嗣昌是出於嫉妒,才說這句話。
提到盧象升,楊嗣昌不禁感慨:“聖上心中或許會認為我楊嗣昌與楊承應勾結,目的是在宣大任上安穩度日。
還認為盧象升的屯田之法得力,我不肯屯田,執著於挖礦,是忘了根本,是不會治理地方。”
姚明恭笑而不語,他其實也有類似的想法。
楊嗣昌看出來,感嘆道:“昆鬥兄,你真要有這個想法,真該好好地深入民間,這比你空坐書齋有用的多。”
見姚明恭滿臉疑惑,楊嗣昌只得又道:“問題不出在盧象升,而是情況不同。”
“有什麼不同?”姚明恭問。
“宣大土地貧瘠,連年戰亂導致水利失修。盧象升今年能開墾三十萬畝土地,明年連三萬畝土地都沒有。”
“那可以命人修建水利。”姚明恭道。
“這便是第二個難題,你得有人辦好屯務和水利。然而地方豪強盤踞多年,佔著最好的土地,子弟把持各個衙門。
軍中長年欠餉,失去鬥志。挖礦能賺錢和糧食,種地只有糧食而無金錢。
同樣都是苦差事,誰還願意種地。”
“這個嘛!嚴厲整頓吏治,再撥銀子給士兵補上餉銀。”
這話一說出口,連姚明恭自己都不相信能辦得到。
朝廷沒錢……
楊嗣昌道:“這是第三個難題。百姓種出的餘糧要換錢,豪紳大戶不需要買糧食,買糧食最多的是軍隊。
可是,大同軍窮得只差當褲子,根本買不起糧食。大量收購糧食的在塞外,遼東軍!
然而到塞外路途遙遠,糧食價格太高,人家不會收。況且當地有百姓上繳糧食,還有餘糧賣給遼東軍。
辦法有兩個,第一是忍痛賣給當地的米商,他們收了後轉賣給遼東軍,糧食價格低一些。
第二是,自己組織人手運到塞外。取掉路上開銷,還有餘錢。”
“自己運!”姚明恭吃了一驚。
從各地運到塞外,沿途不會遭到士兵和官吏盤剝?塞外是蒙古人的地盤,就算有遼東軍在,難道他們不會劫掠?
或者說,遼東軍已經在當地極有威懾,能讓當地士紳、官兵都不敢為難運糧的百姓。
想到這裡,姚明恭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遼東軍遠在東北,已經滲透到宣大!”
姚明恭不解問道:“當地士紳官吏,為什麼對他俯首帖耳?”
“這就是第四個難題,盧象升面對的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楊嗣昌說道:“楊承應手裡有錢,更有鋒利的刀。”
姚明恭豎起耳朵,認真的聽著。
“大同商人多有在揚州購置房舍,做鹽商買賣,或者是從寧波出海做海上貿易。”
楊嗣昌說道:“海上貿易實際都被楊承應把持著,今年的六月還爆發了一場海戰,將西洋番擊退。
陸上,北方的鹽大部分已經不是來自山東,而是遼東。
遼東環海有一大片鹽場,因採取分錢的辦法,鹽戶產鹽積極,對外銷售的鹽,大多落入北方商人手中。
至於與李朝、倭國的貿易,也要經過遼東才行。
這就是我說的‘錢’,跟著楊承應有錢賺。”
“難怪遼東富庶,原來是因為這樣。”姚明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