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花燈節,宮小姐解除婚約一個月後,有許多人親眼見楚世子與宮小姐同行,楚世子還買了紙鳶花贈予長訣小姐,而長訣小姐亦收了那花。”
“收了紙鳶花,便是接受了楚世子的意思,一個是人間嫦娥月上花,一個是三十三天墮謫仙,若說才學品貌,只怕這世間都尋不出更與二者相配的人物。可是,偏偏就是這樣的神仙眷屬,還未有結果便湮滅了,叫人只能不住嘆息。”
“那下令封口,以身家性命要挾當場諸人不準洩露任何訊息的皇后竇氏,如今別說是被廢除,連禁足都未曾,亦沒有為過錯寫半個字的罪己懿詔,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一般。”
坐得離門近的人下意識關緊了門,怕裡面的聲音被外人聽見。
這些私下裡議論大宗皇室,要是被抓,當真是要出事的。
“陛下怎麼就這麼糊塗呢。”
“我真替楚世子和長訣小姐不值。”
“還未執手便已亡命,那甕喻推長訣小姐下懸崖,竟一點都不猶豫,哪怕是當著眾人的面竟也毫不收斂,平日裡該是多囂張跋扈。”
“楚世子陪著長訣小姐跳下去,也算是死而同穴了。以死剖白心意,世間哪還有這般不顧一切的歡喜。”
“但到底是就此消逝,若能活著該多好。”
“陛下怎能將這種事情輕拿輕放,兩人可都還是將門之後,祖上為大周,為君王搏殺百年,要是他日是我們這些貧民老百姓出了事,陛下會不會替我們做主。”
眾人一時竟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深思下去,不由得後怕。
明明陛下在位,他們目所能及皆是繁榮昌盛,就證明陛下治國有方,可為什麼面對著這樣的問題,陛下卻分不清輕重,只憑親疏判決,若陛下真的如他們一直所看見的那樣,就該是懲治惡人,為枉死之人做主,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可是,陛下如今的行為卻叫人如此心寒。
一直以來,難道是他們看錯了嗎?
這種想法一出,眾人都不由得止住了思緒,不敢向下想。
不會的,不會的,陛下怎麼可能會是那種是非不分,唯護親黨的人。
不能再想了。
百曉生站在臺上,
“眾臣都上諫,就是如今那督三軍的關廷尉,身為皇后竇氏表兄的申丞相都力諫要廢后,陛下卻生生擋住眾口,直言不廢后,說是會另移鳳印,可是那鳳印,如今還在皇后竇氏手中。”
“陛下的態度,如今響起來,多少有些叫人寒心,長安裡各坊都鬧成這樣了,衙門也接到數百報案,人心惶惶,民憤群起,為之抱屈求公道者千萬人矣。”
“可是陛下卻不看看百姓們的心,沒有為咱們的祈求做半點公道,枉殺了咱們這份想為天道,為人道求情的殷切。日後,若是這樣的事情落到咱們身上,又當如何?也是這般輕拿輕放,狀若無事嗎?”
眾人心中只覺得失望與悲涼,作為百姓,他們最希望的自然是無苛政,君主英明,可是眼前,似乎一切都與他們想得不同。
樓上一扇窗緩緩開啟,眾人皆未察覺,關無忘看著大堂內面色凝重的百姓們,嘴角緩緩露出一絲笑意。
民心足恃,天道好還。
當年父親被冤枉成亂臣賊子,萬人唾棄地被斬刀下,元帝也該好好享受享受這萬人唾棄的滋味。
他會一步一步,讓所有人都站在元帝的對立面,讓他被戳著脊樑骨,受盡屈辱折磨死去。要他死的時候,只聽得見萬民唾罵,無人憐他。
關無忘的腦海中,卻忽然出現一個人,緩緩將棋子落在棋盤上,髮間步搖隨她的動作晃動,她輕聲道,
“若要元帝萬箭穿心,受盡折磨一點一點痛苦地死,此法最是有用。畢竟,一個帝王,若沒有一個百姓信任愛戴,必然如利刃穿心。”
她再落一子,他的棋子皆被她的棋子吞盡。
關無忘輕輕地笑了,
宮長訣,當真比他想象的還要捉摸不透。
夜苑裡,宮長訣接過夜鶯遞過來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