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氏只是聽著任玄機的話,只是走神,任玄機適時地停了,
“夫人倘若心神不寧,不若坐下再說。”
左氏醒神,才反應過來自己失了禮數,忙端著禮節道,
“說得是,也不能讓客人一直站著,是我疏忽了。”
任玄機與左氏落座,左氏這時才看見外面整整齊齊放滿了滿院的紅木箱子。
不過一想,也都明白過來,這是楚家給的聘禮。能在大火之前就預備好聘禮,早早將聘禮轉移免收火災,已經看得出楚冉蘅的用心。
左氏看著清淡日光下的聘禮箱子,忽然就動容了。
任玄機道,
“聽聞夫人家中藏有一小女兒,容姱賢淑,蕙質蘭心,年歲正是十六,想來與在下家中那粗笨小廝可匹配,不知夫人可否示下,容在下多說幾句?”
將楚冉蘅稱為粗笨小廝,自己也低聲下氣,雖面上不見低下之氣,卻也能讓人明白,此番任玄機前來,是誠心求娶,只有極誠心求娶的人家才會這般做小伏低,以最卑微的態度來請求結親,給足女方面子。
左氏垂眸,不再看那些紅木箱子,
“善。”
任玄機道,
“定王一族本是家室輝煌,不料一朝受難,只留了冉蘅一人,冉蘅自年少起傾慕夫人家的千金,絕無二心,這一點,在下作為親長,亦可為其作證,冉蘅的承諾,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能聘得宮家千金,此生絕不納妾,也絕不另娶,絕不令婦下堂,停妻再娶。這一點,會清清楚楚地寫在婚書上,請夫人過目。”
左氏聞言,捧在嘴邊的茶杯都一停,她緩緩放下茶杯。
縱使她再為長訣好,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楚冉蘅一輩子只娶長訣一個人,世間男兒有多少個敢許這般承諾,能做到這般承諾?就算是宮韞,她與他結親時都不敢要這樣的許諾。
如今,定王世子就這樣將承諾在宮家面前許出來,堂堂正正,毫無遮掩,楚家只有楚冉蘅一個人,將來若是納妾或停妻再娶,宮家大可理直氣壯地拿著婚書到楚家去,宮家本身仗勢,又有理,所有人都奈何不得。輿論聲勢也盡然在宮家一側,可以說,一旦楚冉蘅違背承諾,未來要面對的風波和衝擊,絕對比想象中的更大。
左氏心慌意亂,一時與之前想法糾結,竟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得呆呆坐在那兒,滿腦子思緒亂飛。
定王世子越是對長訣好,她就越是沒有理由讓自己留下長訣。
她其實在那條來的路上,想的不過是這樣罷了,定王世子若提親何處不妥,便拒婚退回。
她這般自私地想,可是定王世子沒有給她機會,來完成一個母親的貪心和私慾。
抬來滿院的嫁妝,提親的親長言語得法,字字懇切。
她或許根本就沒有機會來縱容自己的私慾。
左氏握著手中的帕子,是啊,她本來就不該這樣,長訣已是待嫁之年,她該去追尋自己未來的幸福,該跟著另一個人走了。
左氏鼻頭一酸,她此刻的作用,該是妥妥當當將長訣的手交到長訣的良人手中,而不是為了一己私慾來留住,耽擱住長訣。
她是長訣的母親,她怎麼能有這樣不希望長訣得到幸福的想法?
任玄機開口道,
“二是定王府已經被兩場大火燒空,六年前一場,三日前一場。如今已經是傾闔府之力下聘,冉蘅所能給的所有,都已經抬入宮家,願夫人能好生一一檢視,相信夫人不會辜負冉蘅的一片苦心。”
左氏復看向那些整整齊齊排列的箱子,她數不清有多少個,但宮家如今所有庫房裡的東西拿出來,也許都不夠這般模樣。以送嫁箱篋來裝,十里紅妝雖不敢誇張來說,但這般聘禮,聘金枝玉葉都太過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