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德,是陛下繼位的第一個年號,而熹恭,就是如今的年號。
對皇帝來說,年號可代指皇帝,這昏庸無德,好大喜功,可不就是在暗指陛下嗎?
從一開始的京兆尹府衙前的鬧劇,到萬國寺和賦稅之事,還有一破夫差國,千年竟不還的流言,還有民心所向,請求讓宮家出戰的大勢下,楊碌出戰,再到莫名城北雲臺罪己,卻讓百姓空喊良久立儲,百姓對元帝,不說完全不信任,卻是再沒有之前敬仰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們已經分不清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畢竟,元帝上位以來,無甚政績是真,苛政賦稅是真,令百官混亂,官官相護,尸位素餐,不得各司其職,亦是真。
忽視百姓讓宮家出戰的呼聲是真,而後臨死求宮家,向宮家試好也是真。
明明清楚,再不決斷,也許明天就要亡國,卻仍舊拎不清,為了要打壓宮家,堅持拖延戰事,使得戰事愈加危急,一步步淪陷。
這些,都是他們輕易可知的真相。
可是,南臺撒錢,體恤民眾也非假,聲聲懇切,處置惡人亦非假。
他們到底該相信誰?
是相信他們自己看到的,理解的,還是選擇一如既往的相信陛下所說?
“雍德雍德,昏庸無德,熹恭熹恭,好大喜功。”
歌謠依舊在流傳,漸漸如春風,不知不覺間,竟無人去管,也已經到了滿城皆知的程度了。
宮韞穿上盔甲,拿起劍,走出門外,而兵馬已在外等候,無數百姓聚集,夾在道路兩旁。
宮韞就要跨出門檻,而左氏拿著一塊護心鏡急奔而來,
“二郎!”
宮韞回頭,看著左氏,左氏眸中帶著淚光。
宮韞沉默片刻,卻不知該說什麼,只是如往常一般,輕聲道,
“我走了。”
左氏將護心鏡遞上,踟躕道,
“帶上這護心鏡吧。”
宮韞接過,手上滿是疤痕,手掌面板粗礪。
卻依舊不知該說什麼,只道,
“好。”
宮韞跨過門檻,而左氏拿著繡帕掩蓋著口鼻,淚未流下,卻已哽咽。
“我等…你回來。”
宮韞飛身上馬,動作乾脆利落,他回頭看,左氏手倚在門上,旁邊的嬤嬤扶著左氏。
宮韞卻是面無表情地轉過頭,
“起兵!”
隊伍起行,而百姓夾道,哭泣聲和送別聲不絕於耳。
左氏一直看著,看著隊伍的尾巴消失在街的轉角。她淚落如雨。
一個小廝上前,
“夫人,老爺走之前留了東西給您。”
小廝將用大布包包著的一個食盒開啟,布包裡都是冰,而食盒裡,竟是滿滿一籃子雪花。
在陽光下,愈發晶瑩剔透,那些分明的雪花模樣,在陽光的照射下,逐漸化為一灘水,凝結在一起,不分彼此和你我。
左氏看著食盒中的雪花,手顫抖著,掬起一把雪花,雪花冰涼,化在她手心裡。
她卻忽然捂住嘴,大哭出聲。